韩世忠问道:“沙帮主在何处?昨晚多亏他相救,韩某还没有好好道谢呢。”何路通道:“将军不必多礼,我等都是抗金志士,同仇敌忾,还说什么谢。柳先生此次差我来,一来是问候将军,二来也想听一听将军的打算。”韩世忠叹口气道:“战船已毁,敌众我寡,恐怕接下来不好走啊。”
何路通道:“将军莫慌,此次只是一时失利,不足为惧。柳先生的意思是,如果将军伤势好了,就请将军再次重新商议布阵,定能将那北蛮子一网打尽!人少不要紧,柳先生的用兵之道是从武学的阵法里演化出来的,人越少,调动得越是机动灵活,将军难道忘了,这四面合围黄天荡的计策,不就是柳先生献的计策吗?”
他说这些话时颇为得意,显得有些炫耀的意思,梁红玉轻轻一笑道:“是啊,只是不知道让岳飞在老鹳口外拦截金军,是不是也早在柳先生的预料之中呢?”
何路通一愣,随即又神态自若笑道:“夫人说的是,这一点确实是我们疏忽了,没想到他们能凿通淤泥河道。可那金军不还是被拦回去了,这不恰恰说明天助我也吗?”
梁红玉正要再诘难他两句,韩世忠见气氛不好,连忙打岔道:“何副掌门,柳先生既然有妙计,那韩某当去拜访,还烦请何副掌门带路。”何路通手一握,两颗钢球啪的一声撞了一下,道:“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
韩世忠正要起身,梁红玉突然伸手将他按住,对何路通道:“不好意思何副掌门,我家将军今天身体不便,恐怕不能过去了。”何路通道:“夫人心疼将军,我自然理解,可这军情大事……”
梁红玉走到韩世忠身边,坐下道:“不是我小心眼,你看着……”说着掀开盖在韩世忠背上的布单,露出那块沾满了血迹的白布。
何路通凑上前一看,大惊道:“啊,将军的伤居然如此严重吗?”韩世忠正要解释,梁红玉抢口答道:“可不是嘛,他背上本来就有旧疾,这一下又伤到了脊椎,一时半会好不了呢。”转头又对韩世忠道:“将军,你现在伤势未愈,稍微动动就有性命危险,还是先不要起身为好。”
韩世忠奇道:“我的伤哪有……”还没说完,察觉到梁红玉轻轻掐了他的手一下,应当是有什么话要说,便对何路通道:“瞧我这性子,差点连命都不要了,烦请何副掌门回去转告柳先生、周掌门和沙帮主,今日确实不便,改日再去讨教。”
何路通看看韩世忠,再看看桌子上的药瓶药罐,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请韩将军好好养伤,在下告退!”韩世忠点头道:“何副掌门慢走,夫人,替我送一下。”梁红玉点点头,何路通道:“江湖之人没那么多规矩,韩夫人不必动身了。”说罢便退了出去。
韩世忠虽然嘴上推脱了,心中仍然不解其意,问道:“夫人,我这只不过是皮肉伤,看着吓人实无大碍,你是知道的。如此这般,是不想让我去见柳先生吗?”
梁红玉点一下头,叹口气道:“这柳先生虽然用兵如神,但我总是觉得他过于复杂。”韩世忠奇怪道:“复杂?有什么复杂的,柳先生不是说了,他是河朔地区的宋人,为报家眷被掳之仇才来支援的……”
“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奇怪的阵法,又怎么能调动这么多武林门派,不光五岳之首的嵩山派、江南铁扇门,连堂堂的西夏第一大帮黄沙帮都臣服于他?”韩世忠道:“柳先生的身手,咱们也都见识过,那些中原门派一为国恨家仇,二敬佩他的武功,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至于黄沙帮,柳先生不是也解释过了,他母家是当年名将狄青之后,自然认识些西夏的武林人士。眼下是宋金交战之际,西夏和我们也算得上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何必管他哪里人,只要能帮咱们不就可以了?”
“将军!”梁红玉打断韩世忠道:“不是妾身心胸狭小,只是有时我见那他,面色平和,举手投足也是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拘谨和不自然,不像是个高人。可有的时候,那面色却是似笑非笑,眼神里总带着几分狠毒,让人不寒而栗。依妾身之见,还是不要与他深交为好。”
韩世忠一向对夫人既爱又敬,他虽然是叱咤风云的名将,但在识人待物这样的事情上,总归还是女子心细如发。既然梁红玉这样说,他也便不再追问,想了想道:“也罢,明天我就派人,把柳先生一行人送走,就说此次大战我军伤亡颇重,我韩世忠要回朝负荆请罪,不要连累了他们。”
梁红玉抿一下嘴,轻轻笑道:“这回不用你负荆请罪,我已经替你办好了。”韩世忠奇道:“哦?夫人已经帮我把请罪书写好了?”梁红玉摇摇头,轻轻地在韩世忠的背上拍了一下,起身边斟茶边道:“我呀,已经写好弹劾书送去临安了,状告你指挥不力、好大喜功、失机纵敌,罪在不赦,请皇上重重地罚你!”说着,把茶杯递到了韩世忠手边。
韩世忠一脸懵懵地接过茶,看看茶碗,又看看梁红玉,只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顿时领悟了其中深意,笑道:“夫人高见!”将那盏茶一饮而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