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笑仇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寒霜,先看着完颜翎,又盯着断楼,只鼻息中轻轻哼了一下,却是不发一言。完颜翎见状,连忙拿起桌上的青元令道:“尹老伯,您可是说过刚才之事不能算在这铁令上的,那我现在用这铁令请求您,就教他武功好不好?”言语细柔,已有些恳求的意思。
断楼自然是敬佩尹笑仇的武功,只是没想到完颜翎会突然提出此要求,也是不由得一惊,但随即明白了完颜翎的心意:自己内功虽成,可是没有相应的招式相辅助,一出手全然没个控制,总不能每次都和人家拿命对拼内力吧?归根到底,还是牵挂自己罢了。
尹笑仇沉吟了一会儿道:“这,倒也不是不行……”他似笑非笑,半是愠怒,半是嘲弄,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完颜翎喜道:“那您……”突然“啪”的一声,尹笑仇一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喝道:“你让他自己说!”
完颜翎吓了一跳,看看断楼。尹笑仇道:“怎么,堂堂男子汉,连说话都要女人替自己吗?真是废物!”
断楼顿时涨红了脸,昂首道:“前辈有什么话要问?我断楼绝不打半句岔!”尹笑仇道:“好,这还差不多!我问你,你可想学我的武功?”断楼道:“想!”
“袭明掌是我青元庄嫡传武功,传内不传外,还没有谁敢说要学,你说这话就不怕我一怒之下一掌拍死你?”
“怕。”
“袭明掌修炼大凶大险,很有可能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不怕吗?”
“怕。”
“你年纪尚轻积累不足,就算练成了也未必有用,你就不怕得不偿失还落个终身残疾?”
“怕。”
“这也怕那也怕,为什么还想学?”
“因为如果连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我根本就没资格怕。”
断楼这句话冲口而出,说得毫不犹豫,掷地有声。完颜翎在一旁听着,不禁脸红了起来。她和断楼自幼相互倾心,虽然情深义厚,可或许正因如此,这一个“爱”字,竟是从未当面说出口过,这一下子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一颗心扑扑地乱跳,可又是满怀说不出的欢喜。
这番女儿心思,尹笑仇注意不到,凝烟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她看着完颜翎,轻轻叹了口气,若有若无,谁都没有发觉,却是叹出了无限的惆怅。
尹笑仇看着断楼,见他眼神凌然决绝,脸上半温半红,也不知是少年示爱的羞怯,还是慷慨激昂的热血,看上去又是可爱、又是可敬,不禁蓦然想起了自己少年之时,似乎也是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下来。
完颜翎和凝烟见尹笑仇笑得开怀,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完颜翎嗔道:“尹老伯,您刚才干嘛那么凶巴巴的,可把我吓坏了呢。”尹笑仇道:“不吓吓他,怎么知道这小子的真性情呢?”随即收回了青铁令,拢入袖中,赞许道:“古人云‘知耻近乎勇’。敢于承认自己有所怕的人,才能成为一个无所畏惧的人。我尹老牛纵横江湖半生,比你武功强的人见过不少,可能有你这等心性和志气的,却是寥寥无几啊。”
尹笑仇为武林大宗师,虽然性情豪爽不拘小节,但是对年轻后辈素来极为严苛,连青元庄中的本门弟子都不敢奢求他能说一个“好”字,却对断楼如此称赞,让周围侍候的弟子仆从们都瞪大眼睛,着实羡慕不已。
断楼本性实际张扬跳脱,只是自小在母亲和义母身边受教长大,两人平日里都性情温平,断楼耳濡目染,也学得行事稳重,但有时候又未免瞻前顾后、思虑太多,不向完颜翎那样言行随心。方才被尹笑仇一激之下,把心里的话都是想也不想便说了出来,胸中痛快无比,比练了什么决定内功还要恣意舒爽。
他见尹笑仇不怒反喜,也很是高兴,便道:“尹前辈,那您是愿意教我袭明神掌了?”尹笑仇道:“哎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要学袭明神掌可以,但是我青元庄铁律,袭明神掌乃是历代帮主嫡传绝技,就是本帮弟子也不能随便传授。不过好在我膝下并无儿子,只有一女,你是见过的,不适合学这过于刚猛的招式。所以,如果你能……”
旁边弟子仆从听见尹笑仇如此说,都是面露惊异之色。断楼素来聪明,岂能听不出尹笑仇这话的意思?连忙起身道:“尹庄主盛情好意,晚辈惶恐,不敢接受。”
尹笑仇眉头一皱道:“怎么?难道你看不上我这青元庄?还是你觉得我尹笑仇年老德薄,不配你叫一声义父啊?”完颜翎连忙解释道:“尹老伯,不是这样的。只是断楼他已经有了一个义父,他也说过,此生绝不会再叫任何一个人父亲。不光是尹前辈,当年我父亲想认他作义子,他也是没有答应呢。”
尹笑仇奇道:“你父亲?”完颜翎点头道:“先父便是大金国太祖皇帝,姓完颜,名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