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从怀中将那张纸条拿了出来,呈给吴乞买。吴乞买看看,点点头,示意断楼继续说下去。
断楼道:“在华山上时,臣以为翎儿已经死了,于是便给她立了一块碑,上面写一些东西,字迹比往日要潦草些。那血鹰帮中人,正是抄去了我在碑上的字迹,伪造了这封求救信。恰好当时……不,也许不是恰好!”
断楼突然有些激动:“当时,长安令胡为道听了关西游击将军蒲鲁浑的送信,来华山搜查宋国奸细,正好遇见了臣。结果他下山之后,便有人将这封信送到了他的手里,他又交给蒲鲁浑,蒲鲁浑将军又辗转交到了四哥手中,才使得四哥错失了军机,没有接到军报。”
挞懒对于这番解释颇为不屑:“巴图鲁将军倒是真会编故事,哪里又这么复杂?我看这封信说不定就是你自己写的,咱们的四殿下重视兄弟情义,把军情给耽搁了。”
粘罕也不相信:“一派胡言,那我那个送信兵和军报上的将军印又是怎么回事?”
断楼道:“大元帅您有所不知,血鹰帮中不乏奇人异士,我就曾见过他们伪装成华山掌门和青元庄的弟子,不但容貌相同,连声音也毫无二致。更善用毒使计、伪造文书,四哥的相貌又不是什么秘密,假造一个兵营,伪造一个大印,一点不难。”
再看一眼挞懒,见他满脸嘲讽,断楼强压住火气道:“挞懒将军未见过那封求救信,但皇上看得清楚。上面写的是我和翎儿一同被困于华山,可我当时深信翎儿已死,怎么会写这种话?他们之所以这样写,是因为如果让四哥知道了翎儿的死讯,盛怒之下必会上报朝廷,到时候的变故他们难以把握,所以才……”
断楼说着,忽然心里砰地一动:“等等,既然翎儿并非燕常所杀,也没有被剐脸,他们怎么就能料定翎儿到底是死是活?
想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脊背发凉,毛骨悚然:难道翎儿未死之事,乃至于她的行踪,血鹰帮早就知道了?
柳沉沧,这个他从未正面见过的人,在隐隐的深渊里,把大金、大宋、大辽,以及这波诡云谲的武林天下,都玩弄于股掌之中。江湖相争也好,朝堂议政也好,大漠烽烟也罢,似乎都成了他的棋盘。而他断楼,无意中,成了最重要的那颗棋子,四两拨千斤。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为什么要这样做?转念一想,翎儿一个人覆灭药王峰和关中红门两大门派,难道也有血鹰帮参与其中?
翎儿为了自己,接受了血鹰帮的协助?断楼不禁又有些失落和不安。
挞懒见断楼愣着出神,冷冷哼一声道:“巧言令色,我看这张纸条就是你临时写出来为兀术开脱的,欺君之罪,你担得起吗?”
在场的另一位宗室大臣讹里朵,是兀术的三哥,性格宽恕,与兀术素来交好,上前道:“皇上,挞懒将军纯属臆测,巴图鲁将军深入中原,所言应当不虚。血鹰帮不过小小一个江湖门派,居然敢如此放肆,要么是欺我大金无人,要么他们本身就是那辽天祚帝的残党。臣以为,应当立刻下令各州府,发下海捕文书,四处缉拿,以正国法天威。”
挞懒正要再说,却见吴乞买疲惫地挥挥手:“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能不能让朕消停会儿?”
吴乞买靠在龙椅上,看着面前这些人,不由得想起十年前自己刚刚登基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誓要保大金江山万年永固。可现在,他变成了一个病弱的老人,大金却是南征不顺、北伐失利,就连江湖门派都来和自己作对,台下的臣子们虽然都是血脉宗亲,却是勾心斗角,各怀鬼胎。
吴乞买苦苦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一世的人,终归只能做一世的事啊。”
众臣面面相觑,吴乞买强打精神坐直身子:“朕相信巴图鲁将军,也相信兀术绝不会做出这等误国之事。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贻误军机是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褫夺兀术元帅印,降为关西先锋将军,给朕把这烂摊子收拾好了,不要再出什么乱子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