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楼一个鲤鱼打挺跃起,站在地上看着周淳义,咬牙道:“回来再收拾你!”说罢胳膊一甩,奔出屋外,袖中落下数块金色的碎片。
原来断楼刚才趁周淳义不备,将他卸下的金铠捡起一块,藏在衣服之中,正好护住了心肺要害。之所以假装重伤,不过是为引得周淳义得意忘形,套问出真相而已。
断楼虽然脱险,但仍忍不住捂住心口,额上涔涔热汗。刚才他这一记“回光返照”推手,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要凝聚全身精力于膻中、气海两处,之后自双掌爆发而出。威力自然不同凡响,但对身体的损害也非同小可,是袭明神掌中仅次于“死而后生”的凶险招数。因此方才的脸色惨白,倒并不是假扮出来的。
但断楼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纵身翻过房梁,对下面喊道:“翎儿,切莫纠缠,快进宫城去救四嫂!”
完颜翎听断楼语气急迫,便叫一声:“闪开!”面前的持剑禁军只觉腹中一痛,已经被斫出了一个大口子,不由得向后一退,挤出一条路来。完颜翎初时不愿伤人,但目下情况紧急,便顾不得那般许多了。深吸口气,双臂一扬,嗖的一声,已经站到了重围之外。那些禁军将士何曾见过这般快如闪电的身法,都是惊讶。还没来得及重整阵型,断楼已经接过完颜翎手里那柄钢剑,两人都是一跃,绕过军阵直向皇城门冲去。
对街,周淳义中了这一掌,感觉五脏六腑几乎都要震碎了,腹中似乎有一只猛虎在咆哮撕扯。咬着牙伸手向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来,摆着三枚猩红如血的丹药。
“半缘丹,什么矫情的名字,也不知是否有用。”一边想着,一边取出一枚含在嘴里。
这丹药沾水即化,霎时满口的馥郁清香,一股暖流自胃中扩散至全身。周淳义只觉立时精力充沛,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内力从丹田里涌出,当即精神一振,翻身窜出屋外,对着外面一声吼:“现在再去,已经晚了!”
这声音洪亮有力,哪里有半点刚受过伤的样子,断楼和完颜翎都是吃了一惊。忽然皇城里传来喊杀之声,似乎有数人正在殊死搏动。
周淳义此时已经冲到了皇城门口的主街上,听见里面的声音,知道已经得手了,正要出言嘲讽。却听得啊啊数声惨叫,沉重的皇城门轰然打开,从门里飞出来两个人,都是红袍金甲,竟然是自己手下的守门将士。
周淳义还没明白过来,只见里面冲出两匹快马,一个上面驮着挞懒,一个上面是凝烟和一名青裙少女,而后便是潮水般涌出来的禁军。为首的正是莫寻梅,一身银袍铁铠,手持双刀,正和一名女子搏杀。
这名女子一身侍女打扮,却是手持长剑,面对莫寻梅如风的双刀攻势,且战且退,虽然处于下风,但尚未露出败象。周淳义大骇,不知道这番安排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女,竟能和莫寻梅从来仪宫打到这里?
周淳义迷糊,断楼和完颜翎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挞懒、凝烟还有尹柳,虽然都面色惊恐,但看起来身体无恙。两人疾步冲上前,从两匹马的侧身闪过,一下子冲到莫寻梅面前,“嘿”的一声,各自挡住左右一刀。
只这一击,莫寻梅便发现,断楼和完颜翎的剑法一阴一阳,却都是柔和之道,和自己的刚猛刀法正好相生相克。当即不敢大意,在刀弹起来的那一刻,倏然翻转手腕,以刀背向二人横压而去。
断楼和完颜翎见莫寻梅竟能看破自己的剑法,还能瞬间变招相对,若真斗起来,还是个极为麻烦的对手。好在二人也无心恋战,脚下一点,伸手搭住那侍女的肩膀,向后拉开数丈之外,这才问道:“尹节姑娘,您怎么在这里?”
这个侍女正是尹节,她见是断楼和完颜翎,倒自己先松了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先脱离此境再说!”
大概一个月前,尹柳因为赵钧羡受伤之事,和断楼二人大闹了一番。一赌气使上小女孩脾性,便自顾自地离开了。赵钧羡、朱华和尹节本就是为她而来,自然随行。
一路上,尹柳越想越生气,不住地抱怨说断楼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自己真是看错了他了,自己以后再也不理他了云云。三人怕她再闹脾气,一路上也只能听着,但心里都是觉得好笑。说到底,如果受伤的不是赵钧羡而是别的什么人,这位从小被惯坏了的大小姐,才不会这般大动肝火哩。
这一日,尹节见尹柳唠叨完了,似乎渐渐气消,试探问道:“小师妹,你说若是赵少掌门为了你,要伤了断楼,你会不会拦着他呀?”
赵钧羡在一旁坐着,一口茶几乎喷了出来,脸上露出痴情少年特有的那种腼腆和期待。尹柳却似有点傻乎乎的问:“钧羡哥哥,你怎么啦?”朱华连忙轻拍赵钧羡的后背道:“哦,没什么,这茶太烫了。”
尹柳哦了一声,看看尹节,闷着小脑袋认真想了想,问道:“钧羡哥哥为什么要伤断楼,还为了我,师姐你什么意思啊?”
“就是打个比方嘛。那要不这样,赵少掌门和断楼打了起来,你帮谁?”
“当然帮钧羡哥哥了。”尹柳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赵钧羡脸上一阵惊喜,“因为钧羡哥哥打不过断楼嘛,我不帮他,他要吃亏的。”
这次轮到朱华和尹节憋不住笑了,赵钧羡也是笑,不过笑得比哭还难看,感觉一颗心好像被一脚从火炉旁踹到了雪地了,只得尴尬地打两下哈哈,心中自我宽慰道:“不管怎么说,柳妹是在意我的。”
正闲聊着,忽然咔哒一声,从屋外飞进来一枚青石,直直地打在了四人所在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