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楼和完颜翎同时跃起,闪身躲到了帐后。也幸亏他们脚步轻反应快,不然以梅寻耳听八方的功夫,再迟疑片刻,非得教她发现了不可。
岳飞道:“足下是谁?可要先说明白,不然,这旨意可不是乱接的。”
梅寻轻咳一下,朗声道:“禁军副统领梅寻,奉皇帝旨意,来此缉拿易容刺客,两男三女共五人,请岳将军交出人犯,不知者不罪!”她声音中透着一丝暧昧,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岳飞平静道:“既然是不知者,又何谈交出人犯,梅副统领此言何意?”
“岳将军,梅寻敬重你是大宋忠良,还请将军不要为难,不然撕破了脸就不好看了。”
“请梅副统领明示。”
梅寻四下看看,低声道:“岳将军,你想要当着你手下的面,就把话说清楚吗?”
一阵骚动之后,岳飞道:“兄弟们先各自忙去吧,待会儿我自会叫你们过来。”
众将虽然不悦,但到底服从军令,纷纷告退,却听梅寻道:“这位将军,还请留一下!”
一阵驻足声,接着便是岳飞道:“姚岳留下,其他人先走吧。”
众将都是莫名其妙,走出帅帐外,忍不住发些牢骚。牛皋性子急,直接开骂道:“鸟贼的朝廷,派个娘儿们来这里指手画脚,瞧板着的那张脸,好像咱们都欠她钱似的。”
另一个声音道:“老牛你疯了,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这样乱说?”牛皋大怒,骂道:“怎么了贵子,难道你怕了不成?”张宪从中拉架,安抚道:“行了行了,先不管朝廷怎么样,咱们兄弟们不能先吵起来……”
几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姚岳大步走到岳飞旁边站定,岳飞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打破了沉默:“梅副统领,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梅寻道:“昨天岳将军的营中来客人了吧?两对男女,外加一个有身孕的女子。”
断楼和完颜翎听见一阵抖搂纸张的声音,知道梅寻定然是拿出了他们的画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听岳飞道:“没有,我军中没有来过这几个人。不过依梅副统领的意思,他们既然是易容刺客,就算换了脸也没什么奇怪吧。”
“他们用的并非人皮面具,而是以毒药腐蚀皮肉后加以面具固定,又重新长出一张新的脸来,这样便不会有丝毫破绽,可也换不回脸来了,不过岳将军倒也不必问得这么细!”梅寻的声音渐渐阴沉,“岳将军是赫赫名将,若非掌握了十足的证据,梅寻也不敢造次。可若你执意要包庇的话,那梅寻只能认为你是勾结谋反了!”
“那就请梅副统领拿出证据来吧?”岳飞如是答道。梅寻道:“好,这是你逼我的!证据就是他!”说着,伸手指向了姚岳。
岳飞微微侧过头,道:“这是怎么回事?”梅寻道:“实不相瞒,我昨晚便来到了岳将军的营帐中,亲眼看见断楼和完颜翎,就从这顶帅帐中走了出来!”
在外面偷听的二人,闻言都是大惊失色。完颜翎望向断楼,眼中满是疑惑,似乎在问:“我们可是特意绕了一大圈路,她怎么会找到我们的?”断楼摇摇头,也以眼神回答:“我也不清楚,先听听再说吧。”
原来,断楼之所以不肯老老实实地直接取道江西前往岭南,而是带着大家四处乱逛,除了想带着完颜翎好好游历一番江南山水之外,也有自己的一番考虑:既然放他们出城是铁扇门和血鹰帮有意为之,说不定还会在路上打什么主意。于是,两人决定绕道而行,故意漫无目的地前进,虽然耽搁些时间,但总归还是稳妥为上。
不过,因为凝烟还怀有身孕,不宜太过忧思。尹柳又是个大嘴巴,赵钧羡彼时和二人还不相熟。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便没有将这番思量说出来。因此,这完全是二人临时起意,别说血鹰帮,就是原计划沿途接应的羊裘和丐帮弟子也被蒙在了鼓里。本该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居然让梅寻跟了过来。
岳飞不慌不忙,继续道:“既然梅副统领昨晚看到了人犯,为何不当场抓获,却要等到现在再来向岳飞要人呢?”梅寻冷笑道:“这里是岳将军的地盘,我可不敢轻举妄动。万一你和他们勾结怎么办?我就只好先请这位将军喝了杯茶,问出了些事情。”
岳飞回过头,温言道:“姚岳,你被梅副统领掳走过吗?说了些什么,不妨对质一下。”
“没有!”姚岳利索地回答道。梅寻大感意外,怒道:“胡说,你明明……”不等她说完,岳飞立刻道:“伪造证据,梅副统领,原来禁军都是这么办案的么?”
“岳飞,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见岳飞仍不回答,梅寻终于动怒,手略一翻动,刷的一声,两道白光飞从黑披风中破风而出。梅寻双刀出鞘,刺喇喇直向岳飞面门刺来。
岳飞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连躲也不躲。梅寻看见他的眼神,心中忽然一沉,似乎有什么莫名的力量拦住了她的脚步,刀尖一颤,在岳飞的眼皮前戛然而止。
梅寻盯了他一会儿,忽然收回了刀,拱手道:“在下鲁莽,得罪了。不过梅寻还要在这里叨扰几天,不知岳将军可方便安排一下?”
岳飞淡淡道:“多一顶帐子,有什么不方便的。不过前线不比京城,诸事都有不便。梅副统领不嫌弃我这营帐简陋的话,军需处就在向西五百步的地方。”
梅寻道:“不敢!”转身走到了帐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回头道:“岳将军,你不计私人恩怨,梅寻佩服。但这几人对朝廷和在下都至关重要,还请岳将军想清楚。”说罢,一甩披风扬长而去。断楼和完颜翎等梅寻走远些后,也悄悄离开了。
岳飞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我少年时也曾游历江湖,只知道有人用毒药毁容,还从没听说过用毒药换脸的。这位梅副统领言语恍惚,不知是敌是友。”
“我看肯定是朋友。”旁边姚岳突然开口。岳飞回头道:“你今天倒是比以往爽快许多,说说看,为什么?”
姚岳道:“大帅,依我看,这梅副统领之所以说昨天晚上绑了我,就是想诈您一下,可她没想到您不上她的当。但她到底是禁军副统领,应该不会做什么犯上作乱之事。说定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您还是告诉她实情好一些。”
岳飞笑道:“说得也是,看来是我多心了。也罢,反正她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先去营中转一圈,再来向她解释。去帮我把佩剑和头盔拿过来吧。”
姚岳答应一声,向旁边衣架上取过宝剑和帅盔,帮岳飞整理衣容。岳飞道:“姚岳,你当随军参谋有三年了吧?我也从来没给你放过探亲假,令堂身体可还好吗?”姚岳道:“多谢大帅挂念,家母一切都好。”
“那就好。”岳飞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么,“还有小虎子,我上次见他的时候还得让人抱着,现在得有这么……不对,这么高了吧?”说着,拿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姚岳笑道:“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呢,小孩都这样。”
“是啊,小孩子都这样,一不留神就长得你不认识了。”岳飞一边感叹着,双手一拽系好帽绳,手向下按住剑柄,突然喀喇破响,寒光一闪……
完颜翎和断楼低着头,快步在军营中穿梭。忽然“哎哟”一声,撞上了什么人。一个老声道:“有眼不用眼,那不就是瞎子吗?”抬头一看,是慕容海和岳云。
两人连忙行礼,慕容海道:“说实话,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我这徒弟。”岳云也点点头,脸上带着些许遗憾,道:“没想到你们这就要走,当真是可惜,断楼大哥,完……”
“完了之后,还请帮我们跟杨大哥说一下,这次走得匆忙,来不及跟他道别了。对了少将军,我看军营里还许多不穿盔甲的人,倒也各自统一服色,都是些什么人呢?”完颜翎见岳云就要叫出自己的名字,怕让慕容海听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连忙转移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