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散满是血污的眼睛露在衣服外面,空然地望着姚岳,姚岳连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周若谷笑道:“那个岳飞还真派出了一个叫王贵的来找你,我来的时候还见到他了。不过看起来他有些不耐烦,嘴里嘀咕什么‘我可是堂堂中军统帅,怎么能来做这种找人的活?这个姚岳,最好让我找到的是尸体。’我可不觉得他会派多少人去护着你的妻女。”
周若谷话语平静,可越是这样,姚岳越是害怕,身体比刚才缩小了一半。周若谷假装没有看出他的变化:“我可以放你走,也不会有人拦着你。不过一定有一封信比你先到,不知岳飞对于一个叛贼会怎么处理。”
“你想诬陷我?”姚岳大喘着粗气,低声道:“没用的,岳大哥精忠报国,义薄云天,不是那样的人。”周若谷笑道:“姚将军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做‘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吗?岳飞他既是大义,想必‘大义灭亲’四个字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可听说过,他那亲儿子岳云仅仅因为演习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就被打了一百军棍,几乎丢了半条命啊。姚将军跟随他多年,这件事想来不是在下乱言吧。”
姚岳周身都颤抖了起来,周若谷继续道:“尊夫人和令爱还在老家吧?好像还是在做守陵人的活计,我想就是再添上两座坟茔,应该也没人看的出来吧。哎呀,不对不对,叛贼的妻女,怎么配拥有坟茔呢?”
“别说啦,别说啦!”姚岳突然疯了似地跳起,向周若谷扑来。周若谷微微侧身闪过,姚岳扑了个空,却也不回头,兀自大叫着冲到牢门口,双手扒着铁条疯狂拉扯。
叶斡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锁住牢门,被姚岳一下子拉开了。可他并不逃走,反而一愣神,惊慌地把门关上了。周若谷踱步走上前,随手在他背上轻轻一拍,连皮肉都没有碰到,姚岳却像被火炭烫到了一样啊地大叫一声,转过身来:“你,你干了什么?你碰了我!”
周若谷笑道:“你已经中了蚀骨毒,乃是铁扇独门秘药,天下除了我之外无人能解。如果你肯乖乖听话的话,我就每个月给你一次解药,可你如果执迷不悟的话——”
他附身在姚岳耳边,低声森然道:“那每一个月,这毒便会吃掉一分你的骨髓。一年之后,你就会奇痒难耐,你会忍不住用指甲抓挠自己,挠得全身都是血、没有一块好皮。还要继续挠,一直挠到皮肉全碎成了血末,露出黑色的骨头来,你就不痒了,可你也死了,连野狗都不会吃你的肉。唔,姚将军,你见过埋了半年的尸体,再从坟里挖出来的样子吗?”
姚岳大张着眼睛,忽然又大叫了起来,扑身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周若谷走出牢房之后,仍然可听到他在喊:“饶命!饶命!”
走出密室之后,见柳沉沧正端坐着闭目养神,旁边的何路通噤若寒蝉。听见周若谷的脚步声,柳沉沧缓缓睁开眼睛:“杀了一个?”
周若谷道:“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而且相信对于柳先生来说,留下的这只鸟更加有用。”柳沉沧不置可否,回头对叶斡道:“把那个叫花子的尸首,扔到洞庭湖里喂鱼吧。”叶斡犹豫了一下,进密室拖出了钱不散,向门外走去。
吕心此时正好进来,和叶斡打了个照面,便走到柳沉沧面前:“师父,已经把那个人绑起来了,周围都小心着,不怕他寻死。师弟已经睡下,看起来好多了。”
柳沉沧点点头,脸色舒缓了一些:“听说这次打闹,衡山派的万俟元也来了是吗?”吕心点点头。柳沉沧道:“不长记性的老家伙。正好,这次常儿南下无功而返,想来也是无聊,就让他去故地重游一番吧。以防万一,你和斡儿在堂中挑几个好手,带人一起去。”
何路通突然道:“对了柳先生,那个……十年前您给我下的毒,现在能不能把解药给我?不然这次去到衡山,我怕万一毒发,耽误了您的事情可就不好了。”
周若谷放声大笑,柳沉沧淡淡道:“此次你不用去衡山,随我一同前赴岭南。如果能杀掉慕容海的话,我就给你解药。”何路通知道以自己的武功要想杀掉慕容海完全就是痴人说梦,可也不敢多说什么别的。
“说到去岭南的话,在下倒还有一个人可以推荐。”周若谷徐徐道。柳沉沧道:“哦?难不成除了令弟之外,铁扇门里还藏了什么奇人吗?”周若谷道:“不敢,这个人并非铁扇门人,也不是血鹰帮人。”
“哦,那是……”
“禁军副统领,梅寻。””周若谷道:“在下离开临安之前,曾和得月阁的雨愁婆婆交谈过一次,顺藤摸瓜找到了之前断楼藏身的那户人家。居然发现,那老两口是梅寻的外祖。”
柳沉沧微一沉吟,示意周若谷继续说下去。周若谷道:“这梅寻对自己那从未谋面的父亲恨之入骨,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告诉她,她那抛妻弃子的父亲就是慕容海的话……”
“好,周掌门,果然专擅做这无中生有之事。”柳沉沧站起身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轮残月幽幽地挂在半空,“多留意军中的动向,待到慕容老头一启程,便动身南下。”
此时,在岳家军中,慕容海正焦急地守在断楼身边,连声呼喊之后,断楼啊的一声,缓缓醒来,睁开眼睛望望四周,有气无力地问道:“慕容老前辈,翎儿呢?”慕容海伸手向对面一指,轻声道:“你妹妹她累了,刚刚休息下,不过无碍的。”
他的袖中晃了一下,露出一个银色的梅花手镯。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