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赵老爷鼠眼一瞪,连忙掩住鼻子,另一手把一个侍妾拉过来挡在面前。侍妾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更加怕蛇,尖叫着不敢上前。赵老爷一生气,颤颤巍巍地一脚把侍妾踹倒在地,她也不敢爬起来。
老贼毛捻须微笑道:“赵老爷不必着急。这条雪山彩蟒是我特意派人去万蛇山庄,找裘老庄主请来的。这位蓝路老弟,是裘老庄主的得力手下,有他在,让这蛇咬谁,便能咬谁。”
赵老爷并非江湖中人,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老贼毛道:“如果赵老爷您信不过,可以寻一个活人过来,让蓝路老兄为您当场演示。”
赵老爷想了想,指指趴在地上的侍妾道:“就她吧。”
侍妾听得清楚,吓得脸色刷白,娇声大叫着:“老爷饶命啊。”爬起身来就要逃跑。老贼毛拍拍手,那蓝路便从怀中取出一枚竹笛,放在口中轻轻吹了起来。
立时,那背在背上的麻袋口高高凸起,窜出来一道长长的黑影,乃是一条暗底彩斑的毒蛇,七寸处一圈雪花似的白点,便是老贼毛所说的雪山彩蟒。
这毒蛇吐着信子,闻声而动,似一道闪电般游了出去。那侍妾一只脚还没踏出门槛,忽然觉得后颈一阵冰凉,随后便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迅速传遍全身,无力地倒了下去。
“救命,救我……老爷,救我啊……柔儿知错了,您饶了我吧。”老贼毛低头品茶,听着外面声嘶力竭的喊叫,渐渐变得微弱,直至消失,叹口气道:“这姑娘叫柔儿?可惜雪山彩蟒毒没有解药,真是浪费了这绝好的姿色。”
赵老爷听得心里发毛,有些不安地走出门去,眼睛一晕差点吐出来。那柔儿的脸已经变成了深紫色,大睁着双眼躺在地上。头上、胳膊上、腿上都被自己挠得全是血道子,没有一块好皮,几乎已经看不出这是一个人。
那雪山彩蟒悠闲地在柔儿的身上爬动着,听见蓝路的笛声,才慢慢地游回了皮囊中。老贼毛道:“赵老爷,这下您放心了吧。只要那小叫花子被这么轻轻地咬上一口,就是有九条命,也在片刻之间用尽了,您的儿媳妇,也就可以完璧归赵了。那说好的一千两的报酬,您可不要食言啊。”
“完璧归赵?从她被抢走的第一天起,我赵家就没有这种不干不净的媳妇!”赵老爷哼了一声,慢腾腾地坐回来,“我再多给你一千两,把那个贱女人的尸体一起带回来。”
对于这个要求,老贼毛似乎并不意外,点点头道:“那,纪家那边,您打算如何处理?”
赵老爷冷冷道:“他家的女儿跟叫花子跑了,还有脸让我来处理?反正野外蛇多,被咬死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大不了,我许给他的那个知县的位子,还给他留着就是了。”
老贼毛笑道:“也是,再大的地主,也大不过当官的嘛。”赵老爷想了想,摇摇头道:“现在是年关,死人太晦气,你先派人把他们看好了,等过两天再动手。”老贼毛点点头道:“还是赵老爷思虑周全,那我这就派人去办。”
此时,在“落梅居”的砖窑里,纪梅细心地将一张桌子揩抹干净,拍拍手道:“落哥哥,我已经弄好了,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莫落拆开放在墙角的一个包袱,从里面抱出两个牌位,答应一声,起身道:“小梅,真是有劳你了。”纪梅温然道:“客气啦。”心中却想:“笨哥哥,你什么时候能不对我这么客气!”
莫落将牌位摆在桌子上,纪梅端过两碗饺子,抬头一看,两个牌位上分别写着“先慈之灵位”和“先严之灵位”,名字的部分却刻意空了出来。显然,对于家世,连莫落自己都不想面对,纪梅心想:“落哥哥也还不知道我是纪家的女儿吧,他若是知道了,又会怎么想呢?”
“小梅,你怎么了?”莫落见纪梅有些恍惚,纪梅连忙道:“啊,没什么的。”去屋里搬出两个蒲团,一个放在莫落面前,一个放在自己面前,敛衽下拜:“不孝女梅,寄物为凭,恭祝父亲母亲,无疾无患,福寿绵长。”说完,认真地磕了三个头。
莫落奇怪道:“小梅,这是我爹娘的牌位,你怎么拜起来了?再说了,你爹你娘尚都健在,你这样拜灵位,岂不是不吉利吗?”
纪梅想说:“我拜的就是你爹你娘,我也想把他们当做我爹我娘。”却是脸一红,不好意思说出嘴,便改口道:“我知道啊,我是感谢伯父伯母,生下这么好的落哥哥,又特意送到我身边,这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吗?”
莫落轻轻一笑,没有回答。参拜完之后,便坐到矮桌旁,每人一碗白菜肉末的饺子,便算是新年的饭食了。这俩人,各怀心事,谁也不说话,却也不禁猜想,对方所想的,和自己是不是同一件事。
“劳驾,小女子赶路经过此地,不知可否讨碗水喝?”门外响起了一个女子试探的问话。莫落一怔,下意识地捡起地上的竹棒,拦在纪梅面前。这女子的声音虽然很轻,但隔着一座小院,听起来仍然中气十足,是有内力的,而且是正派的阴流内功,不容小觑。
纪梅有些莫名其妙,莫落温然一笑,示意不必担心,对着外面朗声道:“这里就是叫花子的家,不用说什么讨水讨饭,阁下若是要歇脚,进来自便就是了。”
莫落说话时,有意气沉丹田,将吐息一字一字地送出去。那女子显然也听出来了,沉默一会儿之后,答道:“那就多谢大哥大嫂了。”随后“吱呀”一声,围篱的小门被推开了。
纪梅听见这人叫她“大嫂”,原本满心欢喜,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怔怔道:“落哥哥,我刚才说话了吗?”莫落摇摇头,沉吟道:“但她还是知道屋里有一男一女,这是听息辨人的功夫,你现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纪梅担心地点点头,莫落走出屋外,见院中水井旁站着一个清雅文秀的女子,看年纪似乎不过二十岁出头,与方才话语中的深厚内力全不相符。她正从井中打上来一桶水,灌进自己的水袋里。见莫落走出来,温和又不失礼貌道:“小女是恒山派门下弟子,姓云名柳。此次是去南边办些事情,向北回去,打些水喝,多有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