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在几下寒鸦声中,寻梅小小的身躯,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走了回来。一进小院,就将包裹扔在了地上,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娘,今天还是没有卖出去多少。”
纪梅心疼地抱住女儿,可很快就被更大的甜蜜所替代:“梅儿,你爹回来啦!”
寻梅一愣,小小的脸上满是惊喜:“真的?”纪梅点点头:“他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很快就会回来,然后咱们一家人,就永远不分开了。”
寻梅紧紧抱着母亲,又哭又笑:“太好了,太好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娘了。对了娘,我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大英雄,是什么门派的,还有……我到底姓什么呀!”
面对女儿的询问,纪梅怔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呀!我光顾着和你爹说话,说你,忘了问了。”寻梅脸上掠过一丝失望:“娘,你不是在骗我吧。”
纪梅连忙道:“当然不会!你看,你爹还留下了这对真的日月双刀,以后要亲自教你武功哩。咱们先做饭,等你爹回来一起吃饭。”寻梅将信将疑。
热气腾腾的锅盖掀开了,馋得寻梅直流口水:“我爹他回来了吗?”
“还没有呢,再等等。”
炊烟被风吹散,夕阳慢慢落下:“我爹他现在回来了吗?”
饭菜渐渐冷了,月亮升上了:“他还回来吗,他是不是不回来了?”
“别着急,他一定还有些事情,很快就会回来了。”
夜风起了,纪梅倚在门口,痴痴地望着:“娘你别等了,那个人他不会回来了。”
“不会的,你爹答应了娘,他一定会……”
“他就是个混蛋,他早就不要我们了,我没有这样的爹!”
寻梅含着泪水大喊着,将那对双刀一脚踢得远远的。
纪梅身子一晃,坐在桌前,笑着抹去女儿脸上的泪水:“梅儿啊,是娘不好,今天是中秋,咱们吃好吃的,娘喝点酒,给你唱个歌,好不好?”
纪梅端起一盏酒,仰头和着苦涩的泪水一饮而尽。
春红已褪,夏绿已摧,山已白头,梦已憔悴,泪已干涸,人不归。
纤细的手指敲着木桌,看破了门外的一轮明月:“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梅寻喃喃地念着。忘苦的讲述、纪家老夫妇的讲述,在她心中拼成了这样一个故事,却又随着那颗心一起碎掉。再后来,母亲如何每天痴痴等待,如何一病不起,如何在最后一刻念着她的落哥哥,她都不忍心再回忆。
“梅姑娘,您来了。”梅寻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坟场,却流不出一滴眼泪。羊裘已经祭拜完了莫落,站在一旁,道:“我记得莫帮主曾经说过,他多年以来将这日月晦明刀法完善,刀谱就藏在这双刀的柄中,还望梅姑娘能重拾遗志,将这刀法发扬光大。”
见梅寻并不答话,羊裘意识到自己现在说这些好像不太合适,叹道:“莫夫人这样痴情的女子,天下也是少有,就是老叫花子听了,心中也不是滋味啊。”
“莫夫人?”梅寻苦苦一笑,“我娘她,活了三十六岁,前十八年,她在一间小小的闺房里,等着一个盖世英雄来娶她。后十八年,她在一个破败的砖窑里,等着那个盖世英雄来找他,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莫夫人。”
羊裘一时语塞,见梅寻向墓场中走去,惊异道:“梅姑娘,您要先去祭拜莫帮主吗?”梅寻道:“他没有什么值得我祭拜的,我自然是去祭拜我娘。”
“可是姑娘现在去的,就是莫帮主的坟冢啊。”
“什么?”梅寻一惊,黄痰抬头,母亲的坟冢旁边,立着一块青色的石碑,碑前纸钱的余烬犹在,写着醒目的一列字:丐帮第十一代帮主莫落之墓。
梅寻扑通一声跪下,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娘,你总算……和爹在一起了。”
阴差阳错,阴差阳错。当年梅寻安葬母亲时,竟然无意中,和莫落葬在了一起。
旁边,纪老夫妇抱着苦苦寻找了多少年的女儿的墓碑,早已泣不成声。
羊裘上前,见梅寻只是长跪在碑前,忍不住道:“莫帮主没能回去,实在是阴阳相隔,生死所阻。而今他夫妻二人能于地下长相厮守,又可以说是阴差阳错。梅姑娘你……就真的不能原谅帮主吗?”
“原谅?原谅他不是我的事,是我娘的事情。”梅寻沉默良久,凄然一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不过至少,我不必再替我娘去恨他。”
说完,梅寻对着莫落的墓碑,缓缓拜了三拜,站起身来离开。羊裘自觉心里不是滋味,叫道:“莫帮主一生便只做了这一件错事,梅姑娘你……”
“我不是梅姑娘。”蓦然回首,滢滢眸子中,冰雪消融,“从今天起,我叫莫寻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