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地五龙爬起来道:“哎,和尚,你想把我们怎么样?”
僧人失神地站立良久,长长叹口气,回过头来,说道:“多谢诸位施主。”
饶是滚地五龙在墓道里练出来的眼力,背着月光也看不清僧人的长相,只看出他似乎双手合十,在对自己行礼,愣了一下了,下意识地也把两只手拍在一起,道:“阿弥……那个陀佛,我们是来偷东西被你抓住的,怎么还谢我们?”
僧人躬身道:“若非几位,小僧险些……险些再次铸下大错。”
刨地鸡半张脸肿得生疼,原本攒足了气力要骂人。可这僧人说话诚恳,他反倒同情起来,说道:“小师父啊,不是我多嘴,那个女子我虽没见到脸,但光听声看影,那手又软又滑,定是一个大大的美人,你还不赶紧从了她?非要当这吃斋念佛的和尚?”
僧人沉默许久,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多谢施主教诲,只是小僧罪孽深重,配不上她。几位如果想要吃的,也不必去偷供桌上的东西。我可以准备一些饭食,给施主们送去。”
遁地猴听了,不以为然:“切,爷爷们刨了那么多死人坑,越是生前欺压良善的,就越是吃斋念佛,难道这佛门光收恶人不成?”摸地鼠附和道:“就是,我兄弟们虽然偷坟掘墓,可问心无愧,也不必去当和尚。若真是做了恶事,就算吃再多斋念再多经,也自有天收。”
钻地虫则疑惑道:“给我们送去?小师父知道我们在哪?”
僧人似乎在思考什么,听了钻地虫的话,点点头道:“嗯,是滚地五龙施主吧,小僧知道。几位为断楼施主守灵,此乃大义,佛祖赐食。”
“赐食?”滚地龙觉得这话颇不入耳。僧人察觉出不对,便改口道:“施主们知恩图报,一诺千金,此等高义,能与佛祖共食,乃是我少林寺之荣幸。”
这样一说,滚地龙可就颇为满意了,大笑道:“好!好!好!兄弟们在死人旁边吃饭的时候多了,以后便和佛祖一起吃饭,那也可称为罗汉了。对了,可有酒吗?”
僧人想了想道:“住持师叔那里可能会去,我去帮诸位施主讨来。”滚地龙点点头道:“忘苦大师的佳酿,必定妙极。明日请小师父一同畅饮,为断翎大侠祭酒!”
滚地五龙行事怪诞,又常年盗墓,最看不起为死者哭哭唧唧的行为。因此习惯于借酒浇愁,长歌当哭,大悲为欢。僧人道:“多谢施主相邀,小僧告退了。”
说罢,僧人向后一倒,从窗口掉了出去。五龙吃了一惊,赶到窗边向下看,无声无息,没有半个人影,对这僧人的武功钦佩至极。事不宜迟,赶紧将那地洞口处理好。
第二天一早,五龙刚刚睡醒,果然在草棚旁边摆了一个饭篮。打开一看,热腾腾的米饭烧菜,还有一只肥鸡喝一壶好酒,大喜过望。可是左等右等,那僧人也没有来,五人便自行喝酒吃饭,击箸放歌,大哭大笑,又唱又跳。有路过的僧人,都不由得侧目。
自此之后,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来送饭。滚地五龙也曾昼夜蹲守,却只见到过几次人影,相貌仍是看不见。想来这僧人毕竟偷腥,想必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样子。但五龙既感激他为自己送饭,又觉得“偷腥”也没甚不妥,便对外绝口不提,也不再探查了。
就在方才,几人原本在方丈室内,担心完颜翎的安危,又听到后山异动,更加焦急万分。摸地鼠一拍大腿道:“奶奶的,拼了,我们去救翎儿大姐!”四人都高声附和。
秋剪风被他的尖嗓子吓了一跳,拍拍心口,秀眉微蹙道:“别闹了,五岳门派和青元庄又不是傻子,现在少林寺一定被他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你们又没有翎儿那样的轻功,难道还能从天上飞过去不成?”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在这里干等着?”摸地鼠十分不服气。
听到“飞出去”三个字,钻地虫脑中一闪,道:“虽然不能从天上飞过去,但咱们可以从地下钻过去!那条通到藏经阁的地道不是还在吗?”
滚地龙等四人一听,都是拍手叫好。忘苦抚须道:“有理,我护送几位去藏经阁。”五人一怔,转而想到那个僧人既然是向忘苦讨要的酒,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秋剪风道:“我也去。”滚地五龙对她没什么好脾气,正要开骂,却听忘苦道:“也好。惠岸,你就和方丈师兄一起,在这里看着赵少掌门吧。”惠岸答应,五人只好作罢。
于是,秋剪风、忘苦和滚地五龙一起,从天窗出了方丈室。方丈室离藏经阁不远,以几人的身手,短时间内还不至被发现。然而,滚地龙刚刚搬开书柜,露出地道的入口,便听到顶上有追逐叱骂之声。
这声音一前一后,前者虚浮中暗藏杀气,不是五岳任何一派的武功。秋剪风暗暗惊讶,听得那声音到了藏经阁,不及多想,便破窗而出,将燕常拦了下来。而后,忘苦又出来抵御柳沉沧,只有滚地五龙顺着地道钻了过来,刚露出头,便挡下了燕常的猛攻。
此时,五岳弟子姗姗来迟,只见鞭影激荡,剑气纵横,五岳掌门相互呼应,吼声如雷,完颜翎红衣如火,一场恶战,看得目眩心惊,面若死灰,生平哪里见过如此激斗?
他们对自己的师父一向尊崇,对那号称天下无敌的五岳剑阵更是顶礼膜拜,可现在居然被一个女子用一条长鞭搅弄风云,只能在数丈之外遥遥相斗。白青灰洪黄五柄利剑回旋飞舞,破空声只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完颜翎却始终身若惊鸿,游刃有余。
他们原本还想为师父助阵,现在看来,却是连看都看不明白,更不知从何插手。一时万念俱灰,心想我等勤学苦练,竟终究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