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楼和完颜翎一时没想起王贵这个名字,莫寻梅解释道:“就是在洞庭湖边,把那个姚岳捞回来的那个人。用大砍刀的那个……”
断楼想起来了,那时岳家众军围攻自己,只有这个王贵下手似有余力,笑道:“如此说来,那也算是老熟人了。那咱们就去他那里住着,翎儿,你说怎么样?”完颜翎道:“你觉得合适的话,那咱们就去呗。”
莫寻梅道:“那我去向王贵将军说一下,想来他定会同意。两位可先去得月阁稍等一下,羊帮主在那里等你们。”断楼喜道:“羊帮主也在啊,那当真正好。”便向莫寻梅告辞,携着完颜翎离宫去了。
莫寻梅回头看了周淳义一眼,微微躬身,也闪身绕出朱门去了。
周淳义颔首低眉,面带微笑,自言自语道:“正好,倒省了我不少功夫。”
“周大统领。”背后一个声音响起,周淳义头也不回,道:“大人又有什么差遣?”那声音道:“有一件紧要差事,皇上和我思量,只有你能去办。”周淳义四下看看,见周围禁军正四处巡逻,低声道:“此处说话不便。今夜子时,让你儿子到我府上。”
背后那人点点头,飘然而去,涌入了下朝的群臣中。
寻芳街,人流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那些丽春院、妙音坊、杨柳台,门口的粉漆绿带重装了不知多少次,进去的客人也换了一遭又一遭,门口的乞丐也变了模样,连在外面招客的老鸨也换了人。断楼和完颜翎大略看过一遍,只觉有几个老鸨的模样看起来眼熟,似乎在五年前,她们还是躲在那门窗后面,偷偷伤心落泪的姑娘。
现在,只见她们挥着手绢,熟练地拉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脸上堆满笑容,眼神中却空洞无物,没有高兴,没有悲伤,只有麻木的贪婪放着诡异的光。
断楼和完颜翎看了,都是暗暗叹息,并不愿意多加停留,径直走到了巷尾。还好,得月阁依旧青砖黛瓦,幽静恬淡,里面时不时传来两下琴箫之声,也是一样的空灵澄明。
两人掀开竹帘走进去,只见一桌的好酒好菜,羊裘已经在旁边等候多时了。见二人到来,羊裘笑着起身,唱个喏道:“老叫花说话算数,说要请两位大吃一顿,便一定要大吃一顿的。”他说的是五年前,在得月阁和断楼二人初次相会时,曾经许下的一饭之诺。
完颜翎拉着断楼坐下,笑吟吟问道:“羊帮主,你怎么请得起这么一桌好席?怕不是跟雨愁婆婆赊账的吧。”羊裘笑道:“叫花子只会要饭,不会赊账,请!”便给自己和断楼都倒上一碗酒,再要给完颜翎倒时,完颜翎却犹豫了一下,推辞道:“今天我就不喝了。”
羊裘讶道:“怎么?我记得翎儿姑娘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啊。”断楼以为完颜翎是一路劳累了,便道:“翎儿有些乏了,我陪羊帮主喝!”羊裘倒也不介意,便仰头一饮而尽,断楼不敢露怯,便也奉陪到底。
酒过三巡,几人便说些新闻旧事。说到鲁群鸿,得知南北丐帮至今仍未合并,不免感慨一番。断楼劝慰道:“丐帮传世百年,其重在侠义二字。只要行侠仗义,其实南北也无甚分别。”羊裘沉默一会儿,叹道:“照说也是如此,但丐帮分裂,总归有负莫帮主所托。”
说着,羊裘忽然问道:“对了断楼兄弟,你可还记得我丐帮中有一个叫钱不散的?”断楼一怔,完颜翎接口道:“是当年我们在临安时,帮我们向外传递消息的那个钱长老吗?倒是还记得,可一直隔着墙,却未曾见过。”
断楼也想了起来:“没错,可我们和钱长老并无深交,不知羊帮主为何突然提起?”
羊裘叹道:“我也是心存侥幸。这钱长老原本是我丐帮中极优秀的弟子,我有心要授之衣钵。可就在五年前,我派他去岳元帅军中统领湖广丐帮弟子,却突然失踪,至今杳无音信。我也派弟子多方打听,却再没听到消息。于是我便想他会不会去了北地,便随口一问,两位不必多想。”
断楼见羊裘目光忧虑,不忍道:“当时岳元帅剿……剿……”他实在不愿意说“剿灭”这两个字,便改口道:“征讨杨幺,死伤甚众,不少人都葬身湖底。钱长老说不定……”
话没说完,完颜翎便掐了断楼一下,示意他赶紧闭嘴,笑道:“放心吧羊帮主,钱长老既是忠义之人,想必洪福齐天,说不定是被某个世外高人收走了当徒弟,把你丐帮失传的武功又学了回来也不一定呢!”
羊裘笑道:“还是翎儿姑娘会说话,那就借姑娘吉言了!”
完颜翎见断楼欲言又止,开口道:“对了羊帮主,听说”
几人欢饮达旦,各自而归。完颜翎拍拍断楼微微隆起的肚子,发出咣啷咣啷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装了多少酒,笑道:“还行吗?”断楼笑道:“不碍事的。”将双手一攥,内力在丹田周转,酒气立刻化作一身汗水,精神如常。
两人走到门口,却见雨愁婆婆正在门口,连忙作揖道:“刚才寻不到婆婆,正自遗憾。五年前多谢婆婆出手相助,我等才能出了临安城,救命之恩,永不敢忘。”
说罢,断楼和完颜翎跪地叩首。雨愁婆婆静静受了,伸手将两人扶起,道:“老婆子向你们打听一件事。听说赵怀远死了,我那钧羡外甥,现在怎么样了?”
断楼又惊讶,又为难,道:“怎么,钧羡兄没有来过吗?”雨愁婆婆摇摇头,失落道:“他好久都没有来了,以前他总会来看我的。”断楼道:“嵩山派已经举派西迁,我和翎儿此次南下,也没有见到他们。但如果是关于赵老掌门的事,婆婆你大可问我们。”
雨愁婆婆犹豫了起来,迟疑道:“我是想问……想问……”完颜翎在一旁听着,突然道:“少掌门他把后事处理得很好。把老掌门安葬在了春愁婆婆身边,连同程斐先生也是一样。少掌门说,上一代人的恩怨,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