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毕竟，你也才十一而已。”奚泱勾唇回以一笑。

“是为师疏忽了，虽然个子蹿得快赶上我了，倒是忘了你还是个孩子，”奚泱撤回视线，抬脚继续向前，她跟一个孩子较什么真？

感觉有时候祁九黎很怕她。

这个发现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师尊也只比我长七岁。”好像这么心平气和地同师尊谈心还是第一次。明明只相差七岁，师尊却能面面俱到、游刃有余，而他处处受伤，全靠师尊照拂。

“再长七岁，本尊可就到了与你父母同辈的年龄，”更何况真实的年龄差，隔了三四百年，“从未听你说过你的家人。我很好奇，是怎样的身世才会让你失了灵根又没了丹田。”

唔，同样也因为前两世听到的传言。

祁九黎身为散修，背后没有任何宗门，却能晋升出窍境，一心向道，宛若淤泥中屹立不倒的清莲。唯一有一处泥点，便是他屠了祁家满门的传言。

祁九黎先是一顿，才道：“师尊也许很少去诸天界，修真界一出生就能测出灵根，但诸天界只能等年满五周岁。

我可能算个特例，天生对水灵具有亲和力。

父母双双失踪，我虽为嫡长子，却是舅舅一家人的眼中钉，没有庇佑的我，才两三岁的我，在家族里的日子不太好。”

祁九黎浅浅一笑，平淡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测试灵根前夕，他们将我迷晕，用灵器强行抽走了我的灵根。

测试灵根的时候，族人发现我是废人，废嫡立庶，我被赶出祁家。

大概是怕我死灰复燃吧，仰仗他们看得起我，对我颇为照顾。”这照顾当然不是好东西。

“侥幸得到收留，后来师尊全都知道，九黎被废了灵根，成了彻头彻尾的废人。”

稚嫩中杂着沙哑的嗓音轻飘飘的，她听了竟有些难受。

五岁能有多高？到她大腿了吗？

从本人口中听到的故事远比道听途说来得触动。

轻描淡写几句话，却是十年年少最体面的剪影。

藏在背后的腌臜惨痛，岂是开口说说就能让人感同身受的？

这么一看，祁九黎同万俟青舒挺像的。

单灵根是资质最好的一批。

身为天生的宠儿，被夺走一切后，祁九黎自泥地里滚一身泥后，褪去泥壳再次登上神坛。

万俟青舒呢，后造的神话，由万俟流光与万俟长清二人亲手为她构建的高台，在诋毁与谩骂中轰然崩塌。神话失去光环，善良的孩子用余生替他人冠名的罪孽赎罪。只是她来之后，因为懒散与淡漠，使得他们泼污水泼得越发肆无忌惮。

万俟青舒同祁九黎挺不像的。

祁九黎同她也不像。

她是块冰。

他的心里却包着火。

能被机家封为尊主的人，心底的火花自然万古明长夜。

万俟青舒像玉，一旦碎了，就碎了。

祁九黎像夜，夜里包着火，火光引着众人靠近。

她像住在冰窖里的冰，逃不开，化不了，想要触碰温度，第一步就是要炸碎整个冰窖。

想来，三辈子她都在试着砸碎冰窖，从冰窖里出去，去呼吸阳光，去化身雨露，去消耗殆尽。

好像都挺不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