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一维本以为她就是出于好奇去扒拉一眼,没料到就自己拿手机看了两眼的功夫,就找不着人了。
然后就听到那间像封印了什么秘密的病房开始有了动静。而且还是相当诡异的动静。
很像在……吵架。
护士站就在旁边,但就一个护士留守,基本也都跑去围观了。柯一维出示了工作证,把器材寄放在护士站,往那间病房门口一站,就看到了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勖阳。
勖阳自己也没见识过这样的自己。
“赵主任是不是觉得那样说完全是出于开玩笑,想要舒缓一下病人家属紧张的心态?”
消化内科主任医师赵沧海的个人专访做成了这个样子,他一时没有头绪,一张脸变过好几种颜色,不知道是否该答,又答些什么。
先反应过来的是记者,“你是哪个单位的?”姑娘反应很快,低声问勖阳,“你是同行吗?”
勖阳:“我是病人家属。确切地说,我是前病人家属。”
赵沧海似有些记忆,“你是谁的家属?如果需要我提供建议,我们可以私下再交流。”
这人一句话激起了勖阳压抑已久的戾气,“那就算了吧赵主任,我爸已经不需要您的建议了。他只有一条命,也实在是听不起您的建议。”
围观人群开始骚动。有人举起手机拍照录影。
勖阳忽地感到身后有股暖意欺近,接着整个人被拉到一副怀抱当中,——那人用自己的整个身子把她环绕了起来。像一座山,靠山。
接着她就辨认出了那熟悉的气息。
柯一维的大手扶住她的手臂,给她一个支撑,把她瞬间失控的心神稳住了。
“怎么了?”他问。
勖阳摇摇头,“没事。”
这小小的停顿给另一方争取出来了一些时间。年纪不大的记者过来谈条件了,“那我私下采访你好不好?如果你有话想说,我们约个时间。”
柯一维始终紧紧地握着她肩膊,几乎要把她抱住。他不发一言,只是在她身后,让她倚靠着。
这个人的出现把她拉回真实世界,她回到“勖阳”这个名字里来了。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什么话想说。我只是路过看到故人打个招呼,”她知道该到此为止了,“赵主任应该是个好大夫,祝赵主任前途光明。”
直到在医院停车场边的台阶坐下,勖阳才堪堪缓过劲儿来。
她嘴唇发抖,全身也发抖。夏日的黄昏,体感温度高达38,双手冰凉。
理智回归的第一件事,是赶紧继续被意外中断的工作,与院方取得联系,敲定下一步的拍摄事宜。
柯一维听着她电话说得僵硬木讷,每句话都像赶火车一样紧凑又快,知道她刚才经历的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事,足以击溃她一向坚定的理性淡定与清醒。
他不发一言,只是陪她坐着。
勖阳有好一会儿耳际都只能听到嗡嗡的轰鸣。不知道是无人机的声音,还是她被触发的后遗症状还未散去。
柯一维问她:“你要喝点水吗?”
勖阳摇头。
接着他便不再说一个字了。他等她调整好自己,做好准备承接她一切情绪。
“……我可能给事儿弄砸了,”勖阳发着抖,迅速地在脑子里复个盘,“我先跟你说。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这家医院在拍摄上提出了什么问题,你和可心儿顶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