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并没有等到下班时间,勖阳就先去医院报到了。
本来温度的确已经在降了,没想到下午咳嗽忽然开始加重,咳得几乎躺不下去。再一测体温,又回到了三十八度五。
勖阳拗不过自己老母亲焦虑的絮叨,只好迷迷瞪瞪爬起来,母女俩打了趟车去医院挂急诊。
医院的急诊啊,那是一个急不得的地方。
且不说下午三点多能挂到的已经是一百开外的号,卢英等得不耐烦到处转悠,发现急诊室里只有两个大夫。没过一会儿,其中一个大夫急匆匆地出来,说是被抢救室借走帮忙了。
候诊区的座位永远爆满,做各项演出运营的一定会非常羡慕其无一虚席的上座率。不少人们显然都是长期就医,了解情况,自备了小板凳小马扎充电器,等待叫号俨然等出了春运候车大厅的架势。
勖阳甚至发现有位四十多岁的女士,拿出了厚厚一摞卷子在批改,凑近一看,全是作文。老师真是不容易,令人肃然起敬。
她俩哪儿有这种经验,根本什么都没准备。勖阳自己就还好,她担心老母亲站得累,四处寻觅找空余能让老娘歇一歇。实在找不到,就让老娘坐在过街天桥的走廊边,她自己从包里翻出几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报纸,回到急诊室门口铺好了席地而坐。又能盯着号,又能倚着墙休息一下。
反正人都在医院了,也就别管什么好不好看体不体面。
勖阳很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别让眼皮合上睡过去。
其实她本想自己来看病的,奈何妈妈非得要跟着来,说不来不放心,怕她回家不说实话。勖阳没办法,也就只好由得自家老娘。但这个受罪法,又让勖阳深感心疼。让六十多岁的老母亲跟着自己跑前跑后,心下不歉疚是不可能的。
她也几乎没和妈妈一起来过医院。从小到大的各种外事活动,都是爸爸陪着她。她亲妈甚至只给她开过一次家长会,还是因为爸爸那天出差实在没时间,才勉为其难地“拜托”妈妈受累跑了那一趟。
所以你说这算不算一种轮回。你当时以为绕过去了的那些坎,沾沾自喜偷过的那些懒,总有一天会以另外的形式也绕回你面前,你没有一样能真正逃得掉,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习惯被照顾的总有一天要学会去照顾他人。一直在接受的一方总要被迫学习如何去付出去给予。诸事如此,概莫能外。
所以,或许有些悲观吧——勖阳经常会提醒自己,不要太过依赖柯一维。像现在这样想念是可以的,但人生永远只是一个人的人生,你终究要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事情。
堪堪挨到了下班时间,才刚刚叫到七十多号。
勖阳的心态有些崩。她打电话跟妈妈商量,这样等下去,真不知道还要耗多久,要不然就退号回家再捱一晚上看情况,要不然就妈妈先回家,她自己留下来继续等着。这么个局面,实在没必要两个人全都累巴巴地一起耗。
岂止是看病难。看一眼大夫的脸更难。
卢英当然不放心让勖阳一个人留在这儿,可是身体也实在顶不住。放眼望去,一家子护送一位病人来看病的实在比比皆是,各有分工,显然都有充分的准备打持久战。她们母女俩的配置,算是比较弱的,能跑动的年轻人病倒了,老年人再硬朗也禁不住这么苦熬。
正踌躇间,柯一维的电话来了。
“我下班了,”葵花大哥不虞有他,“你想吃点什么?我顺路买了带过去。”
这情况不说实话也瞒不过去。勖阳告诉他:“你别来了,我没在家,来医院了。”
“真去医院了?中午不是说还好吗?”但柯一维的疑惑也只是这两句话,“哪家医院?你自己吗?我现在过去找你。有什么需要吗?”
勖阳没有推辞。虽然确实事发突然,措手不及,但情况特殊,那就特别对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