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一维倒也没有刻意想要去回避这个问题,他只是有些措手不及。
和勖阳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好像在冒险。虽然她明明是个相当稳定、没什么作妖潜力的人。但大概越是如此,弄出的动静就越大,且每每猝不及防。
人真是越了解,越发现很难了解。
她总给他一种心理年龄和脸一样二十七八岁(或许更小)的感觉,经常令他误以为这就是个小朋友爱撒娇爱耍赖喜欢虚张声势凶巴巴很好接近,使得他也常会忘记最初吸引自己的正是她身上那股成熟女性特有的咬劲儿和正气。但当他以为她就是块坚定强韧的磐石,她又表现出比小朋友更加小朋友的天真幼稚来给你看。
用某一个词来概括勖阳是无力的。她好像不谙世事,又仿佛洞察一切;似乎什么都明白,什么都能接受,什么都能解决,似乎没有情绪可言,可又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低沉抑郁,陷入到外人难以企及的深渊之中——然后再自己走出来。
很省心,也蛮费心的。
柯一维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怀孕吗?”勖阳很快回答,“我会参考你的选择,因为毕竟对方是你。如果怀孕了,无论你是否愿意,我大概率会把孩子生下来,因为我一直想要个小孩;不过目前毕竟不是最佳的生育时机,万一真的没那个缘分,就看你咯,我就……交给你去决定。”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不要,我走。绝不纠缠。”
柯一维被说得有点难过,“能不能别总说这样的话了,我听着心里难受。”
勖阳轻轻说:“早说清楚了好一些吧,总比到时候互相埋怨要好。”
她也不是不相信柯一维。
她只是更相信自己。
有些事情,不是双方有感情可以解决的。感情真不是无坚不摧的人间大炮,甚至轻轻戳一指头,高塔就会倒。
苟活于世三十余年,看过的戏见识过的鬼也不少,实在没必要自欺欺人。
只是这些年来自己都还是没什么长进,孤注一掷去飞蛾扑火,被耗得一无所有了,一句“你既无心我便休”就可以转身走开。
“你要是总这么想东想西,不如我们干脆点,”柯一维说,“明天抽个空,咱们去趟民政局把证领了吧。”
勖阳吓一跳,“你说啥?”
“我说不如直接结婚吧,”柯一维又重复一遍,“先把证领了,其他以后慢慢说。”
勖阳吓得双手直摇,“我没有逼婚的意思呀,你知道吧?”
柯一维捂脸,“我知道,是我逼你婚。”
勖阳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说结婚干什么啊?”
柯一维问:“你不想结婚吗?”
勖阳脸红了,“……我也不知道是想还是不想。”
这是第二次了,他提起“结婚”。
勖阳对自己说,再有一次,她就答应。
柯一维只念,这到底是不是个女的,啊?这是不是个女的?为什么就和别的女的一点都不一样呢?
别人家女朋友是哭着闹着要结婚,他这位可倒好,一说到正事,永远闪烁其词,搞得自己倒像是个委屈巴巴的小媳妇儿,追着人家要负责要名分。
乱了弹了。
“我说结婚是想让你安心,没有别的意思,我不希望你总是胡思乱想,对我没信心,”柯一维向她坦承,“我目前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先结婚,而且我其实也做好了和你结婚的准备,随时都可以。”
勖阳忽然有点想哭。
她嘴角有点点抖,预估这会儿的表情不太好看,只好张开双臂,借由婴幼儿一般的熊抱去掩饰因为“结婚”这个烂俗的事儿所引发的丢人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