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自己欠揍?”秦凤华端着茶杯悬在嘴边,没喝,看着程又岸道。
程又岸小心翼翼地从臂弯里抬起脸来,对秦凤华辩解道:“又不是我想闹的,确实是他们店太黑,你看,”说着,他拿起了桌上店小二忘记收走的胡饼,对着桌面猛砸。
“咚!咚!咚!”
他连砸了三下,一下比一下响,然后停手,举着胡饼对秦凤华道:“你看,就是这种病,硬得都可以去胸口碎大石了,那店家竟敢端上来给我吃,你就说这种东西要怎么吃?硬吃?牙不都给崩掉了?”说着,他似乎尤不解气,复又在桌面上发泄性的咚咚敲击两下,继续骂道,“这东西给猪吃猪都会嫌硌牙吧,你评评理,这东西给你,你吃吗?”
这话说的,让秦凤华怎么接话?说她吃?那在他口中她岂不是连猪都不如?说不吃,不正合了他的心意?秦凤华还有什么理由收拾这厮。
秦凤华端着茶,静静地端详着眼前的程又岸,她发现程又岸在经过她的轮番敲打后变聪明了,起码现在知道给自己闹事找个合理的借口了,不再是几天前那个无理还要辩三分的愣头青了。
她心里低嗤了一声,果然,人都是需要敲打的,这不,连程又岸这种莽撞无脑的纨绔现在都知道动脑筋了。
秦凤华没理程又岸的长篇大论,低头轻啜了一口手中的端着的茶水,然后她的眉头就狠狠地皱了一下。
她……还从来没有喝过如此难喝的茶……
涩也就算了,这是劣等茶叶都会有的通病,但这茶苦涩中还带着江南回南天的潮气,那味道就像是回南天晒不干的破抹布,又酸又臭,秦凤华这一下被打的猝不及防,一口茶水哽在喉咙间,是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最后,秦凤华决定还是不委屈自己,将那口茶水吐回了茶杯里。
程又岸看她吐了茶水,一下子就来劲了,精神突然焕发了好几个档次,也不埋头挡脸了,直起脖子,眼睛锃亮指着秦凤华吐出的茶水就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没说错吧,他们上的茶水饭菜就是连猪都不吃,你看,你都吐了。”
秦凤华撩起眼皮笑看着他,话一字一句地从后槽牙往外蹦:“你的意思是我是猪?”
“呃……”程又岸望着秦凤华那宛如利剑的杀人视线,终于意识到自己一激动说错话了,于是连忙摆手认错,“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口不择言,我错了,你不是猪,你是小仙子,我是猪,我是猪。”
“呵,”秦凤华冷笑一声,懒得理他,她转头对秦左道,“你去后厨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左刚才没有喝茶,还真不知道原来饭菜真的难吃到这个地步,于是连忙向秦凤华道歉,到后厨了解情况去了。
程又岸见秦左走了,颇有些得意地对秦凤华道:“你看,我也不是全无用处的吧,起码我知道这饭菜很难吃是不是?”
是个人,有嘴巴就能知道的事情也值得他炫耀?这位程小爷真是没救了。
秦凤华想到了程国公爷,倒也释然,那位也是上京城里出了名的大纨绔,有其父必有其子,程又岸如今这副性子倒也说得通。
秦凤华转过脸看向门外,懒得搭理程又岸。
要说程又岸这人也是欠,秦凤华对他“重点关切”的时候,他恨不得秦凤华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但此刻秦凤华不理他了,他心里又痒得难受,控制不住想在秦凤华面前现眼。
“嘿,秦凤华,你看什么呢?你倒是说句话啊,外头有什么好看的。”程又岸朝顺着秦凤华的视线朝外头看去,今儿个天阴的厉害,灰蒙蒙一片,啥都没有啊,又什么好看的。
秦凤华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是程又岸就像只从地底下苦熬了十七年好不容易见了天日的蝉,在她耳边聒噪个不停,秦凤华被他烦的不行,只得转头凶神恶煞地冲他吼了一句“闭嘴”。
程又岸被她喉得一哆嗦,眼尾眉梢缩耷着小心翼翼地觑着秦凤华,不敢再过分放肆了,虽然嘴上闭牢了,但心里还是不服气的,他在心里好一番问候了秦凤华的祖宗十八代,最后以“秦凤华,母夜叉,母老虎”等词结尾结束了谩骂。
两人就这么在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不愿意说话,一个是不敢说话,就这样静默无言地坐了一会儿,秦左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了一屉热气腾腾的包子。
程又岸从起床就到现在就喝了一点水,刚才又大闹了一通,早就饥肠辘辘了,见有热包子,他也顾不上计较这端上来的东西和他报的菜谱不一样了,拿了桌上的竹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就开吃。
秦凤华没有那么饿,不急着动筷,她示意秦左在旁边的空位置上坐下,然后才问道:“怎么样?后厨是什么情况?”
秦左露出难言的神色:“小姐,情况不容乐观,这家点连个像样的铁锅都没有,后厨只有一个土窑用来烤饼,也没有厨师,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烤饼师傅。”
秦凤华:“……”
秦左继续道:“刚才那小二其实是店主的儿子,前阵子他父亲犯了事儿被抓到牢里去了,他原本想将这店盘出去换了钱银救他爹,但他牢里的爹死活不愿意,并且说他要是将这店卖了就与他断绝父子关系,永不相见,那小二没办法,只得将店内一应东西能卖的都卖了,换了些钱银贿赂了县老爷,这才让他爹轻判了两年,所以,”秦左环顾了下四周,“这家店目前就是这副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