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父亲的问话,
那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中年人,
立刻浮现在脑海之中,
尤其是那绽放着精光的三角眼,
显得格外的醒目,
似笑非笑地凝视着自己,
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杨修脸上的得意已经全然无踪,
垂下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低下头默不作声。
杨彪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转过头继续向前缓慢踱着步子,
他知道,杨修会跟上来,
放缓了语气轻声说道:
“许县如今的这些年轻人当中,我儿德祖是最聪明拔尖儿的那个,这一点为父十分自豪,当初你爷爷在时,那也是提起来就满面红光。”
顿了顿,老人接着说道:
“可也正因为如此,你反而比较危险,你可知为何?”
杨修不假思索地开口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老人点了点头,
等了半晌,没听到下文,
接着又摇了摇头。
杨修抬起头来,
有些不解地看向父亲的背影。
还是没能等到儿子自己回答出来,
杨彪再次微微叹息一声说道:
“还有一点,也是最为致命的一点,恃才傲物!”
杨修原本还想开口辩解一番,
听到‘恃才傲物’那四个字之后,
嘴巴紧紧地闭了起来,
只是心中仍然有些不服气。
两人不知不觉当中,
来到了杨府的花园里,
虽然天黑欣赏不到百花齐放的美景,
但是满院飘香,
在夜色的映照之下也有一番意境,
杨彪坐在了铺上锦墩的石凳,
丫鬟离去前将一件厚袍子披在他的身上,
到底是上了年岁,
虽然在这样的季节里,
夜间依然能够感觉到些许的凉意。
杨彪抬起头看向站在身前的儿子,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德祖,可是觉得为父说得有些过了?”
杨修连忙躬身道:
“孩儿不敢。”
杨彪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
抬起腿作势要踹他,
杨修头一次见到自家老爹和他这般开玩笑,
一时间愣在了当地,
被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
看着一脸茫然的儿子,
杨彪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别以为老子上了岁数就揍不动你了……”
许是有些兴奋,
杨彪笑了两声便咳嗽了起来,
杨修连忙跑上前来轻轻为父亲捶背,
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杨彪自嘲道:
“到底是老了,踹一脚儿子都是逞能了。呵呵。儿呀,爹不是刻意打压批评你,只是因为许多事情,你自己身处局中看不真切。来,坐着说话。”
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看见儿子坐下后这才接着开口道:
“方才爹就说过,你很聪明,而且还好学,这点很难得。但是读书人呀,书读得多了之后,总会犯一个毛病。”
杨修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老人也没有卖关子,
接着开口说了下去:
“因为读的道理多了,学问大了,便觉得天下间的道理都懂了,于是乎,便觉得自己说的话,做的事都是天大的道理,都成了天经地义,看待任何人和物,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派头。同时和人打交道的时候,也总是会喜欢用最直截了当的方法,看似简洁明了,但实质上却是因为懒得甚至是不屑于去讲求方式方法,更加不会去在乎是否引得对方的不适甚至是反感,反而感觉自己是在为了对方好,所以才会交浅言深、仗义执言,那么理所当然的,对方就要将这好永远记在心中,甚至要对你感恩戴德。还美其名曰,这就是是文人的风骨。”
杨修没有开口说话,
但是如此微凉的夜风之中,
额头上隐约渗出了汗珠,
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
杨彪心中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个儿子虽然因为聪慧走上了弯路,
好在自己发现的及时,
这一番点拨之下,
他也猛然间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当下语气再次放缓,
轻声开口说道:
“咱们杨家四世三公比之汝南袁氏、颍川荀氏甚至犹有过之,我的膝下也只有你这独子,即便是老夫再想努力,这把岁数也是不可能了。所以呀,家族的担子迟早要扔到你的肩膀上。文人需要有风骨,不过当官做人,以及支撑整个家族兴衰,那么这所谓的风骨,可是万万要不得的呀,我儿,你能够明白吗?”
杨修抬起头,
目光清澈地看向老父亲,
眼眶之中已经微微泛红,
重重地点着头。
老人欣慰地笑了起来,
这才开口继续说道:
“儿啊,你觉得如今许县城形势如何?”
深吸了一口气,
将心中的激荡暂时收敛,
杨修略一沉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