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三少爷抬起双手轻轻击掌,
不多时,便有数名女子鱼贯而入,
这些女子皆是正值妙龄,
如今正是暮春时分,
气候温暖宜人,
这些妙龄少女身上仅着薄纱,
在薄如蝉翼的轻纱掩映下,
那一闪而逝的春光,
令得三位年轻人脸上的笑意更深,
即便是阴柔如柳权,
此时那狭长的双眼之中,
也是隐隐绽放着惨绿光芒。
裴辑借口内急,
暂时离开了那座客厅,
起身时步履有些不稳,
俨然是酒至微醺,
柳权和薛贵二人见状,会心一笑。
老管家连忙快步走来搀扶,
两人踉踉跄跄地离去,
离开了那间客厅,
直至那边看不见时,
裴辑轻轻推开老管家的搀扶,
眼神湛然,
哪里有一丁点醉意,
老管家并不奇怪,
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主人身后,
裴辑负手走在前面,
轻声开口叹道:
“唉,和他们打交道真是费尽。忠伯呀,你说这读书有什么好,读来读去,说个话都不敢爽利,偏偏那么多人还挤破头地想要当读书人。”
老管家脸上带着微笑,
始终躬身跟在身后没有说话。
裴辑似乎也没有指望,
这位深得父亲和自己信任的老人说出什么高深见解,
其实他也只是随口抱怨这么一句,
读书读书,世上人读书,
有几个人真的是为了读书而读书?
大多数人不还是为了读过书后,
有可能能够戴上的官帽子而读,
说到底,都是为了利益,
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
说到底,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圣人,
只不过是所求不同罢了。
就如同他们这三个同出一地的士族,
都是来历悠久的大家族,
祖上还有着匪浅的关系,
因此,这三个同为河东豪门的大家族,
才能够在无数年后的今天,
三个家族还能够同气连枝共同进退,
但实际上,说得都是这么的漂亮,
可是真正遇到生死存亡的时刻,
真的能够做到同进退共生死?
别人作何感想不知道,
首先他裴辑就会嗤之以鼻,
至少,他自问便做不到这么伟大。
方才之所以有那番感叹,
也是他内心之中真实的想法,
如今三个家族,
虽然在货殖财源等方面,
乃至包括其他的一些方面,
尽可能的抱团并且做到互不干扰,
以此来维持和巩固相互之间的关系,
但是盘根错节算下来,
三家相互之间也都或多或少有些龌龊和仇怨,
他裴辑自问做不到真正将那间屋内的两个人推心置腹,
自然也不敢奢望对方能够对自己肝胆相照。
从那间客厅到达茅厕的距离,
不近却也算不得远,
在裴家三少爷胡思乱想之际,
不知不觉中便来到了目的地,
裴辑一边颇不文雅地做着松裤腰带的动作,
一边突然开口问道:
“忠伯,你说那吕温侯这次关中巡视,会来到咱们渝麇县吗?”
老管家闻言一愣,
侧过头努力想了想,
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裴家三少爷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
轻轻叹了口气,
“唉——,我也不知道呀。”
等了半晌,裴家三少爷终于晃晃悠悠走了出来,
这次似乎显得很是舒畅,
用有些湿润的手,
在老管家衣服上来回擦了两遍,
还装模作样地说道:
“忠伯,要不说你是咱家最让我贴心的人呢……”
听着小主子的夸赞,
老管家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两下,
但是看向自家少爷的眼神中,
有着些许的无奈,
更多的却是如同看着自己孩子一般的宠溺。
裴辑背负着双手悠闲地向那间客厅走去,
根本不在意此刻那边的莺歌燕舞,
更加不在意自己作为主人,
应该赶快过去陪着客人。
走了两步再次停下脚步问道:
“忠伯,万一那温侯真的来到咱们渝麇县,你觉得我该高兴还是该沮丧。”
老管家抬起头,
看向前面的那个背影,
一张老脸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显然这个问题太费脑筋了,
似乎,那小主人也知道了这一点,
没有继续为难他,
自己便说出了答案,
“大抵我应该会感觉到高兴吧。”
继续向前走着,
再次轻声开口询问道:
“就是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是高兴还是沮丧呢?”
这一次,年轻的裴家三少爷,
显然不是询问身后亦步亦趋的老管家,
似乎只是自问自答,
终于,在踏入那间客厅之前,
老仆人勉强听到三少爷轻声的言语道:
“也可能,不仅仅只是沮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