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也大概明白了昨夜的事情经过,
同时也理解了,
为何于禁会义无反顾地冲向必死之地的安丘城。
当听到于禁斩杀掉宋典,
依然在城门洞中死战不退,
并且口中还大声呼叫着,
‘吾愧对曹公!’
听完三人的讲述之后,
曹昂脸上露出了悲戚之色,
这些曾经追随父亲征战的老将,
每一名都是他的长辈,
每一名都是他的心头肉,
说句实在话,
‘黑油’被烧、投石车被毁,
他根本不觉得可惜,
甚至那宋典带人叛逃,
他曹昂也不会皱半分眉头,
但是于禁战死,
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战死,
让他觉得太过于不值,
他还希望,将来能够带领这几人,
能够征战更加广阔的天地,
可惜,可惜……
曹昂目光之中露出萧索之意,
他挥了挥手,
让那三名士卒退了出去,
伸出手揉着有些发胀的眉心,
扭头看向面色同样十分难看的其余几位将领,
想要询问他们的打算,
夏侯惇愤恨地拍着桌子低吼道:
“请给我一只兵马!今日,我定要踏破这安丘城,把刘备的狗头取下来!”
许褚闻言小眼瞪得溜圆,
气势汹汹地说道:
“少将军!还有俺,俺要当先锋!”
夏侯渊看了看这二人,
在扫视了帐内的其他诸将,
发现大家都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转头看了看曹昂的脸色,
轻声开口道:
“少将军,末将也赞同攻城,不过,却不能让夏侯惇和许褚出击!”
“什么!?”
“妙才,你!”
二人听到此话,
立刻变了神色向夏侯渊开始发难,
夏侯渊虽然有些尴尬,
但是却也毫不退缩,
曹昂没有理会虎视眈眈的夏侯惇和许褚,
轻轻点了点头赞同道:
“妙才将军所言不差。诸位的心思我十分明白,而且我比你们更加迫切前去报仇,然而,如今却不是最佳的时机,我们已经失却了最大的依仗,虽然城内如今已经没有了床弩和投石车这些器械,但是其他的守城物资,却不见得少到哪里去。你们二人报仇心切,难免中了敌军奸计,这个时候,我们更应当稳扎稳打,力求不给刘备军一丝翻盘的机会。”
夏侯惇还要开口进行辩解,
夏侯渊这个时候突然冷冷看来了一眼,
天不怕地不怕的夏侯惇,
唯独惧怕自己弟弟这样的眼神,
顿时没了脾气,
将头偏向了一边不再言语。
曹昂抬起头扫视了帐内主将一眼,
其余诸将或是勇猛有余、沉稳不足,
或是资历尚欠,
军中的威望不高,
难以承担重任,
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只有夏侯渊一人。
曹昂沉声开口下令道:
“夏侯渊听令!”
夏侯渊闻言立刻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战甲,
站在大帐中央,
曹昂手中拿起一枚令箭,
“着你率领一万精兵,即刻开始攻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末将得令!”
一万清一色的盾牌兵踏着整齐的步伐,
在雄壮的军鼓声中,
缓缓走向安丘城,
夏侯渊刻意命令部队压住阵脚,
就是要给予安丘城守军,
巨大的心理压力。
一旁守备大营的狼藉基本已经被清理出来,
只有那冲天的火焰在持续燃烧着,
滚烫的热浪令温度升高了不少,
吕布军仿若毫无所觉一般,
沉重的步伐富有节奏地敲击在地面,
向着安丘城发出进攻的怒吼。
司马孚站立在城头,
陈到落后他半个身位,
今日主持防守工作的是司马孚,
他微微眯起眼睛,
手搭凉棚遮挡刺目的阳光,
看到吕布军缓缓而来的阵势,
司马孚露出一丝笑意,
轻声开口说道:
“曹家小儿倒是破懂用兵之道嘛!”
陈到有些疑惑地开口询问道:
“军师,此言何意?”
司马孚没有回过头,
手指轻捻着颌下胡须,
“你看,吕布军的行动迟缓,虽然气势惊人,但是前进的速度却十分缓慢,你可知为何?”
陈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司马孚似是察觉到了后面的动作,
接着开口解释道:
“经过昨夜的大胜之后,你可知敌我双方的对比?”
他没有直接说出答案,
而是采用这种考校的方式,
如今刘备的军中,
人才凋零,这陈到却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智勇双全并且忠心耿耿,
刘备有意要着重培养此人,
司马孚自然是很清楚,
因此,但凡有机会,
便要考校一番,
而后才会给他进行讲解。
陈到举目看向了对面的吕布军,
有些得意地说道:
“昨夜一战,吕布军失去了最为依仗的投石机,而且还损失了一员大将,如今正是军心不稳大伤元气之时。反观我军,如今粮草充足,士气如虹,兼且还有城墙作为依仗,虽然多处破损,不过却也足够抵挡敌军的攻城。”
司马孚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补充了一句,
“你还漏了一件事,那吕布军的援军也即将到达此地。”
陈到搔了搔头,
白皙的脸庞上有些许红晕,
连忙开口说道:
“是叔至考虑不周,军师教训的是。”
司马孚轻轻摇了摇头接着问道:
“如今敌我双方优势立转,为何敌军还要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之下,依然要执意攻城?若是等待援军岂不是更好?”
陈到闻言楞在当场,
“末将也正为此事苦恼,敌军如此行为,着实有些费解。”
司马孚开口说道:
“其实不难理解,方才你已经说出了答案。吕布军如今军心不稳,一方面,因为遭遇大败,丧失了最有力的攻城利器而慌乱,另一方面,失却了一名大将,他们从上到下异常愤慨,此两方面造成了,如今吕布军上下人心浮动,虽然进攻会有损失惨重的后果,但若是不进攻,可是会丧失军心……”
说到这里,司马孚停顿了一下,
陈到恍然大悟,
立刻便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其二,若是吕布军放弃攻击,我军便能够从容修补城墙,虽然那一段城墙损毁严重,但如果我军能够全力以赴进行修复,一天的时间,也足够修复不少,那么对方之前所做出的的成绩便付之东流,此消彼长之下,即便是对方援军到来,我们一样占据着部分优势。”
“哦,原来如此,多谢军师指点。”
陈到心悦诚服地开口说道。
司马孚再次摇了摇头,
接着开口再次说道:
“再来说开始的问题,为何敌军执意攻城之后,却行动如此迟缓。”
陈到静静思考了半晌,
司马孚也没有开口打断,
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解答。
“末将以为,此法用处有二:第一,能够振奋士气同时给我军以巨大的压力;其二,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敌军可以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