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一个人摆摊,吴贵我已经不指望他能回来了,只希望摆摊卖纸扎的时候不要碰到他就行了。
可是事与愿违,往往越是不想见到的,越是会见到。
“从何处而来……”
声音飘飘悠悠,像是有人倒挂着从头顶和我说话,悬在空中半天没有落下。
是吴贵,脸色和周围人一样闷青,像是被打了气似的,整个人看上去憋鼓鼓。
脚步虚浮,双眸泛白,浑身僵硬,周身冒着死气。
雾气很湿,甚至像是在下着蒙蒙小雨。
今夜的天,倒是有些格外的凉意……
“从何处而来……”
“吴贵”再次出声问我,语气和上次一样平而缓。
但我就是能从其中听出一丝不耐烦,像是在提醒,但又不像提醒的那么随意。
因此显得有些纠结,这种墨迹的性子,确实是很“吴贵”
“你从何处来?”这次我并未按照之前交给吴贵的标准答案来回答。
我望着眼前看着状态已经和死了差不多的人,在那个照相馆里,到底吴贵出了什么事情?
“吴贵”很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瞪着硕大的两团墨色瞳孔,直勾勾的盯着我。
身后众鬼倒也算是安分,一直都在默默等着。
我像是在奈何桥上盛汤的孟婆,孟婆分着汤希望人们忘记前世。
我卖着纸扎,希望能借着纸扎,分担死人的怨愤。
一个是打扫记忆,一个消愁化怨,分处阴阳两界,到处都是奇人异事。
“吴贵”已经转身要走了,但一走一停,像是在等着我喊他。
我不是市场上买衣服的大妈,没有习惯性喊人回来廉价处理的习惯。
而且,他走任他走,我手指上的傀线,没有丝毫反应。
这也是我没有分给“吴贵”纸扎的原因。
我的傀线拴住的是吴贵的生魂,人若不死,傀线不灭,人若一死,傀线寂灭。
手上的傀线虽是变的浅了些,这也说明,吴贵还活着。
那面前朝远处走去的“吴贵”又是谁?
“从何处而来……?”
不等我思考出结果,面前又有人来问我,是白日里那个孩子。
此刻孩子已经不认识我,昨夜里,买纸扎的人之中我也没见到这小鬼。
“从三生桥上来。”“纸扎收几钱?”
“碎银几两……”
程序走完了,我这才问道:“需要什么?”
小鬼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捏着下巴显出些孩子气。
这次后面的鬼没刚才那样有耐心,似是对眼前的小鬼十分不满。
“走!”“走!”“……”众鬼都重复着同样一个字,像是在重复,也像是在催促,更像是在索命。
小鬼面色铁青,一双眼像是镀上了银霜的铁球。
很大,很圆,很重,看上去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
下一刻我就亲眼看到了这个画面。
小鬼伸出两根手指,直接戳到眼眶里,先是转了一圈,接着弯到第二根关节。
反手一扣,两个墨色眼珠,就放在我面前。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