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巨大的白色营帐里,余大成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头,不由自主的双腿打颤,脸色煞白,那些人头满脸血污,双眼圆睁,呲牙咧嘴,个个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余大成越看越心颤,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喉咙一痒,就想呕吐出来,他迅速四周一扫,盯着军帐出口,憋着嗓子道了一句,“本县有事……”话没说完,捂着嘴像兔子一般极速窜了出去。
周大虎看见此幕,心中不由惊叹余大人的速度可比护卫营的精锐。心中不由反问谁说文官文弱不堪,谁……?
周大虎在那里感叹时,余知县正在军帐之外呕吐的昏天吐地,嘴中不由得喃喃直道,“太可怕了,有违天和、有违天和……”
不过,这些血淋淋的人头也使余大成改变了一些想法,他是文官但不迂腐,他历时寒窗苦读二十余年,三十余岁才于崇祯四年高中进士,在京师观政一年,崇祯六年初,他才被任命为林县知县。
他出身寒门,从小因家庭条件不好,无钱读书,还是乡里一位士绅看他聪明伶俐,免费让他进了自家私塾学堂并且还每天管他一顿饭,才有了他今天的成就。他对此如同再造的恩情铭记于心,只可惜那个恩人没看到他高中进士就去世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以前有些相似的黑脸年轻人,想想自己过去受苦的日子,又想想那些血淋淋的人头,心中暗骂自己忘了本,忘了自己也是穷苦人,从底层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怎么的艰辛才走到了这一步。
从这一刻起,他余大成的心态起了巨大的变化,他想起了元末明初诗人杨基(1326~1378)的诗《感怀》中的一句:“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
“英雄不问出处、英雄不问出处……哈哈哈……”余大成顿时狂笑不止,渐渐地笑声停了下来,眼中精光闪烁,眼眸深邃,犹如顿悟一般,他擦净嘴边的污秽,整好身上的官服衣袍,径直走向周大虎议事军帐之内,等待周大虎的到来。
周大虎走出存放军功人头的军帐,就来到了关押贼寇俘虏的地方。那个余知县他出来时不见了踪影,不过他不会放在心上,对这些文官他本着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原则处理,你不给我面子我也不会摆你。
“怎么样?全部排查清楚了吗?”周大虎将排查贼寇俘虏之中罪大恶极之人的任务,交给了战兵营的陈忠。
“寨主放心,我等交叉盘问,相互证明,一旦有人撒谎,立即处死,已盘查了一半多,明天就能盘查完毕。”陈忠恭敬回道。
“好,我等你消息。”周大虎点头道。
回到自己营帐,只见余大成一个人静坐于自己营帐之中,周大虎心中有些讶异,表面却毫不动色的抱拳一礼道,“不知余知县还有何事?”
余大成听见此话不咸不淡,心中不由得苦笑一声,但随即调整心态,道:“本县想与周头领商量一下林虑山贼寇后续事宜,以及林县别处贼寇围剿事宜。”
“行,知县大人请说。”周大虎肃声说道。
余大成是寒门出身,为了生活,读了不少杂书,也接触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社会经验丰富。
他沉吟片刻,盯着周大虎说道,“我听说周头领将带领山寨之人迁入林县?”
“不错,确有此事,同知大人和府尊大人皆已同意此事,并联合具名上报巡抚衙门。林县贼寇一剿完,就开始迁入林县,还望县尊大人多多帮忙。”周大虎又是抱拳一礼。
余大成摆摆手,微笑回道:“此乃双赢之事,帮你就是帮我,大家一家、大家一家。”
“既然是一家,本县就说些心里话,周头领年轻气盛,刚获大胜,没注意细节,对周头领前途姝为不利,应早些开始布置安排。”
周大虎眼中一亮,这个余知县态度大变啊,既然你敬我一尺,我就敬你一丈。这些能中进士的人都是这个时代的翘楚,人精中的人精,自己如能得到此人的相助,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