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着这就是一道胡来的军令。
但对方是钦差的身份,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多年的养气功夫,是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这个军令是给他的,也是给辽东一干武将的军令。
这是辽东大家的事。
方一藻想到这里就心平气和下来,眼目低垂,轻喝了一声道,“来人,传本院命令,请有关寨堡城镇将领前来迎接朝廷钦差军令。”
门外抚标中军一闪,来到方一藻面前,接过王牌令旗,应了命令后,又立即退了出去。
不久一个年轻的士子,身穿一身儒袍,温文尔雅,迈着轻步走了进来方一藻的书房。
“爹,是何事,竟然要巡抚大人把自己的中军都给派了出去,至于么?”
方一藻听见这一道声音后,眼中的凌厉威严立即转化成了和蔼的目光,带着一丝关切,温声道,“回来了。”
在走进来的乃是方一藻的儿子方光琛,二十多岁,考上生员后,已经数次乡试不中,只好将其从家乡带到辽东自己亲自看管着。
他这个儿子,善奕、能诗、多游谈,常常以管仲、诸葛亮自比,但是就是一个举人功名考不上,让他伤透了脑筋。
虽然数次举业不彰,但是他自己的儿子涉猎旁门书籍甚多,头脑聪明,见识不凡,还是有些谋略的,所以他也会时常问计于自己的这个儿子,不是他处理不了,而是有意的栽培儿子而已。
“光琛,你看一看这两个折子。”
方光琛笑着接过了自己父亲递过来的两个折子,慢慢的看了起来,但是越往后看,脸色就越凝重起来。
半天后,方光琛抬起头来,满脸凝重看向自己的父亲问道,“爹,这事你怎么处理?”
方一藻抚着胡须慢慢悠悠的说道,“这非为父一人之事,大家的事,大家商量来办。毕竟这是代表皇上和朝廷的钦差大臣,军令不可违。”
方光琛转眼一想,随即也平复了心情,道,“父亲大人是不是有了好的应付之策?”
方一藻对儿子轻轻摆摆手道,“官大一级压死人,那有什么好办法,静观其变,事情是那些武人将领去做,就看他们同意不同意了。”
方光琛道,“父亲大人到底是什么主意,那些将军敢不听军令吗?”
方一藻在这时才叹了一口气,慢声道,“朝廷和皇上不知是什么想法,这次竟然派了一个年轻的将领来当钦差。虽然侥幸打了几个胜仗,殊不知大明军备废弛太久,辽东边军这样大名的最强兵马,都只是以守御为主,野战几乎全是败北,军士已经心中胆寒,闻虏色变,如此如何能够再战?主动出击之后,得不到战果,再引来清军进攻,如果大败,辽西关宁、锦州之地如何能守?”
“朝廷再来大军支援,关内的流贼岂不是又一次再次借机逃脱,复起之势更烈?一旦流贼成了气候,大明危亦!”
一旁的方光琛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轻声道,“难道这个钦差周大虎周提督真的是大将之才,有能力对付清军?”
听着儿子说这种话,方一藻摇摇头道,“就是说这个周提督打了几个胜仗,凭军功升了上来,但是其又有多少精锐兵马?数千是常态,一万封顶了。而清军精锐满八旗有多少?数万精兵,还有数万的蒙古骑兵和大明降兵降将,而这个周提督,一万精兵再加上一些辽东的一些兵马,没有数倍于敌的精兵,根本战胜不了清军,大明一但战败尽丧主力,后果将不堪设想,清军将直趋而入大明,一马平川,再无阻挡。”
其实,方一藻还有一个不能说的大明致命的短处。
那就是大明文官领兵决策指挥,将领冲锋打仗,兵不知将,将帅也不知兵,一个军队简直就是两层皮,号令不整,前后脱节,怎能打赢强敌而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