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卫的确出了些乱子,外头估计也有不少人和太子一样等着看贺烬的热闹。
天子脚下当差的人难免会有傲气,难免会不服管教,外人眼里,贺烬是有本事驯服他们的,可他这些年病的太厉害,深居简出的,连十六卫的门槛都没迈进去几次,自然没办法服众。
可皇帝不开口换人,就算这些人再不服也没辙。
所以这乱子,像是特意闹给他看的。
太子这样想,旁人也这样想。
于是等贺烬的马车停在十六卫门口的时候,便迎面遇见了吏部尚书陈彧,大约是因为做过太子的岳父,便与对方兴味相投,也赶着来看他的热闹。
“这是侯府的马车?真是新鲜,贺侯竟然能出门了?之前我陈家与穆家结亲,可是三催四请都没能请动贺侯大驾,今天这是吹了什么风啊?你竟然来了十六卫?”
这话说的过于阴阳怪气,听得人心里不痛快,寒江没想到那么点小事这老匹夫竟然会记恨到现在,而且真的掰扯起来,做错事的应该是陈家才对。
两年前陈家最后一个嫡女陈婧嫁入穆家为妻,若是阮小梨在这里,大约会觉得那名字很耳熟,因为四年前对方曾被陈夫人带着登过侯府的门,还当众挑拨离间过。
当初被长公主几句话撵出去之后,陈家知道与侯府结亲无望,就又动了将陈婧嫁进东宫做续弦的心思,可惜有青冉拦着他们也没能如意,拖着拖着年岁就大了,只好选了个中规中矩的人,也就是穆家长子,穆庭。
这人与阮小梨也有些渊源,当初为了穆丹,她曾让秀水狠狠揍过这人一顿。
寒江忍不住下了马车,脸上却还带着温和谦逊的笑,一张嘴话却倒豆子一样:“大人这话说得,我家爷是这十六卫的统领将军,来这里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只是大人您倒是让小人开了眼,侯府门口的石狮子还带着孝呢,您那喜帖也能送的进去……说起来,当初太子妃新丧时,陈夫人也不曾忌讳,就华衣美服登门说亲去了,当初只当是陈夫人率性,不拘小节,眼下看来才知道是夫为妻纲,是大人您教得好。”
这一番话虽听着客气,却是夹枪带棒,字字锋利,无异于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他罔顾人伦,不懂礼数。
陈彧听懂了,脸色刷的就阴沉了下去:“竖子你敢!”
自打做了太子岳父,即便是和皇上站在了对立面,可因为太子颇得宗亲推崇,地位还算稳固,他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更是借着太子的势从刑部尚书变成了吏部尚书。
别看只是一字之差,可地位却是天差地别,吏部掌管的可是满朝文武的升迁之路,一向是谁都不敢得罪他的。
时间一久,他官威自然上来了,有时候连太子的面子都不肯给,可眼下却被一个奴才指着鼻子骂。
可他是个文官,不能动手,否则便是辱了斯文,他瞪着寒江,阴恻恻的笑起来:“贺侯果然年轻,教的身边的奴才这般不懂事……身为长辈,还是该劝你一句,这样的东西早处置了吧,免得以后碍了你的仕途,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寒江带着笑的脸慢慢僵住,心头的火气一点点窜起来,这陈彧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贺烬面前称长辈?
他们家爷的长辈,是长公主,是太后,是皇上!
“你……”
“寒江,走吧。”
贺烬的声音隔着车门传出来,即便陈彧刚才的表现称得上是挑衅,可他的语气却十分平和,仿佛没听见那些话,也或者听见了,却不打算计较。
寒江只觉得憋闷,这些年贺烬的脾气收敛的厉害,以往的骄傲和意气突兀地不见了影子,虽然以往他也沉稳,却和眼下这死水般的波澜不惊完全不一样。
若眼下这事情放在四年前,陈家的下场大约就会和当初的胡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