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思被中年人一眼看穿,清儿不甘心地把手从衣袖中收了回来。
不是她不想早点出手,而是中年人身后那些锦衣卫从进门开始就死死盯着她。
她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只要她刚才敢站起来大喊、或者逃跑,这些锦衣卫就会立刻出手,用五花八门的暗器直接把她射成筛子!
即便是她,在身上没有任何甲胄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挡得住近距离攒射,现在只能试试交涉了。
“你们想干什么?招安义军可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
“招安?真敢想啊......一天是反贼,这辈子就是反贼,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嘛。”
中年人不屑地嗤笑一声,丝毫没有把所谓“旨意”放在眼里。
如今天子年幼,朝中大事全都由太后和首辅决定,皇帝能看到什么、能听到什么都要由那二位决定。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你不说、我不说,那皇帝就是聋子和瞎子,连事情的真相都不了解,皇帝又要如何惩处那些违逆诏令的人?最后还不是太后和张居正说了算?
明朝的皇权已经膨胀成了一头前所未有的怪物,但只要蒙住怪物的眼睛、堵住它的耳朵,文官们就照样能引导这头怪物去做自己想要的事。
眼看锦衣卫们把清儿团团围了起来,喝得烂醉的船员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陆续有人探头朝这边张望,锦衣卫们冷峻肃杀的神情又让他们不敢贸然上前。
船员中几名头领彼此交换一番眼神,片刻,一个高个子的头领被众人强行推举出来问话。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没接到换防的......”
“想活命就滚远点!”
中年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围在外层的锦衣卫冷笑着把腰间长刀抽出半截。
高个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双腿止不住地打颤。
虽然他看不出这些人的来历,但对方身上凌厉的杀气做不得假,绝对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高手,弄死他跟玩一样。
但高个子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抽出腰间短刀。
“我数三个数,还不答话,乱刀砍死你们!一!”
比起眼前这些神色冷厉的士兵,他还是更害怕朱翊钧一些。
高个子身后的几名头领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全都面色不善地一把抽出藏在身上的兵刃。
刚才还喧闹不已的大厅慢慢安静了下来,站出来的几名头领平时都很有人望,一些喝得醉醺醺的青年船员也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
大厅内的火药味越来越重,双方眼看下一秒就要厮杀在一起。
最外围一名青年锦衣卫斜眼觑着那高个子,忽然前踏一步,右手如闪电般拔出刀刃!
修长的刀身在空中闪过,青年锦衣卫的动作极快,高个子只觉得眼前一闪,自己的脖子便不由自主地歪了下去,鲜血不要钱般从断口喷洒而出!
其余几名头领愣了一下,扭头就要喊人过来帮忙。
但锦衣卫们的速度更快,四名锦衣卫欺身上前,只一招便将剩余的头领砍翻在地。
五对五,全部一刀毙命!
锦衣卫们精湛的武艺短暂地镇住了船员们,大厅中陷入了诡异的沉寂,船员们没了带头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第一个冲上去。
清儿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想回头看一眼情况,但眼前虎视眈眈的中年人又让她不敢动弹。
船员们确实从属于望海卫,但双方的依附关系远不如亲兵那般牢靠。
望海卫是一个标准的军阀组织,特点是看似人数众多、声势浩大,实则核心成员少得可怜。
有很多人只是挂着望海卫的名头混口饭吃,平时执行些命令、打打顺风仗还好,遇到危险一个个拔腿就跑。
因此紧急关头,清儿对船员们会不会拼命帮自己心里一点谱都没有,只好在心中默默祈祷。
“砍死这帮官狗!”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喊了这么一嗓子,站在前列的几名船员杂乱地应了一声,当即抄起桌椅板凳朝锦衣卫们冲了过去。
群体大多是盲从的,眼看前面打了起来,原本在看热闹的船员也迷迷糊糊地跟了上去,汹涌的人流眼看就要撞在锦衣卫组成的人墙上。
轰!
一蓬白烟忽地在大厅中腾起,剧烈的爆炸直接把十几名船员掀到了天上。
刺鼻的白烟弥漫在整座大厅中,受到惊吓的船员们无头苍蝇般乱作一团,被爆炸波及的船员倒在地上不住哀嚎,不时有倒下的船员被慌张的同伴踩踏而死,少数还清醒着的人骇得头皮发麻!
官军提前在这里埋下了炸药!他们中埋伏了!
大厅外,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数百名用白色面罩护住口鼻的明军士兵鱼贯而入,炒豆子般的火枪齐射声响彻大厅,烟雾里的船员们瞬间死成一片。
一轮排枪过后,明军在军官的命令下收起火枪、掏出兵刃,分成一个个小队冲进大厅猎杀敌人。
上头的意思是做掉这些叛贼,而且要把现场做成突发的火拼事件。
炸药什么的还能勉强解释,可要是贼人全都被火枪打死、官军这边没有一个死伤,那就假地有点过分了;
而且上头明确交待过有个很能打的小姑娘必须放走,再继续射击的话容易误伤到她,火枪和炸药都只能打个头阵,最后还是得用刀枪收尾。
中年人和锦衣卫们似乎早就知道这里会发生爆炸,大厅内惨烈的厮杀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
除了最外围几名锦衣卫冲出去砍杀船员,其余人的注意力仍旧死死集中在清儿身上,冰冷的杀气让她不敢有任何异动。
有个船员似乎是急昏头了,竟然把锦衣卫们误以为是在保护清儿的亲兵,走来过伸手就去推组成人墙的锦衣卫。
“大小姐!现在怎么办......”
噗呲!
船员话音未落,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忽地扬起手臂,一团模糊的黑影蓦地从衣袖中飞扑到船员脸上,一个呼吸的工夫便把船员割地血肉模糊,“扑通”一声僵硬地倒在地上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