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胥从这日起就在谢家住下了。
期间,潘家也来过人,要谢育将谢胥放回家,可是谢育都没有同意。
他都将妹妹带回来了,若再将妹妹还回去,还不知他们会怎么折磨阿胥呢。而且他们必定不是为了阿胥才来,为的一定是阿胥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现在他们定然会好好保护阿胥的,因为他们指望着这个孩子。但若是阿胥生下孩子之后他们仍然不愿意将阿胥放回家来,或者干脆在阿胥生下孩子的时候对阿胥做些什么,他一个男子也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谢育不愿意将妹妹还回去。
没几日,或者说连正月都没过,那潘家大郎就因为伤势过重没了。自此,潘家人算是与谢育结下了仇,尤其是庞夫人。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啊,她没了这儿子,潘家的家业都要归那几个小娘养的了啊!这叫她如何能忍啊!
所以她用尽方法,说服丈夫,说谢胥肚子里怀的是个男胎,到时候家业都要传给这孩子。虽然潘齐的父亲对这正妻并没什么感情,但潘齐是他的长子,情分自然不同,所以他也答应了庞夫人的要求。
也正是为了这个孩子,潘家人没有与谢育彻底翻脸,可两家的事情早就在建康城里传的风风雨雨了。
而那个与潘家大郎勾勾搭搭的柳郎,自潘齐死后也再没有在建康城中出现过了。
二月初,徐霁终于从儋州与泉州赶了回来,将所有的事情也查了个一清二楚。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徐霁几乎没有睡过几日安稳觉。因为那些秋闱录取名单上的考生要被取消资格的消息,尽管被皇帝故意延迟传达,但终究也瞒不了多久,朝野上下都盯着呢,所以徐霁必须要抓紧一切时间。
在他们都喜气洋洋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的时候,他们才最容易暴露自己,徐霁也才最能查出那些自己想查的东西。
徐霁将自己的人分为两队,叫亲信徐胜去泉州,自己来了儋州。他们最先做的就是去考察那些秋闱录取名单上的考生的家庭,之后便伪装作书生,与那些落了榜的考生们攀谈。
徐霁在儋州出乎意料地发现,这些落了榜的考生似乎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么怨天尤人。
的确,圣人在建康城已经对这件事作出了处置,但那些考生被取消资格的消息却只有在建康城中有人的刺史等人知晓,别的人,就算是那群被取消资格的考生和他们的家人都还是不知道的。他们只知道不知道为何,那学官被一群从建康城来的贵人带走了。
那么这些落了榜的考生就更不知道了。
所以徐霁本以为,这些遭到了不公待遇的考生们应当是非常义愤填膺,对中央极其不满的。
但这些考生不是。
他们从小读的是圣贤之书,学的是圣贤之道,他们心中理想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是“为往圣继绝学”,是“为万世开太平”。他们知道也看到现实生活中的不公,但他们也知道,一味地抱怨是没有用的。
他们要做的,是站到那个朝堂上,改变这些不公。
尽管儋州秋闱试卷问题重重,但其中并非没有锦绣文章,因为如果完完全全都是关系户的试卷,就是试卷阁想担都担不住。
比如说今年儋州的考卷总共是一百二十份,其中有二十一份仍旧还是非常出色的,如果不是阮衡仔细,觉得这样的比重有问题,而且其中有人的试卷错的实在太离谱,说不定今年也就这样过去了。
这些落了榜的考生的确对有些人能通过家中的渠道而获得一个秋闱录取名额很是不满,但也觉得,人家家中的渠道是世代积攒下来的,也是人家祖辈努力过后的结果,他们没有什么好嫉妒的。
如果嫉妒,那么自己就应该做那个能让后辈得到荫蔽的人。
而且至少儋州不是毫无机会,每年仍旧会有那么几个名额,留给他们这些真真正正的寒门子弟。
如果自己足够优秀,其实也不会落榜。尽管这样想很是心酸,也很是不合理,但现状如此,光抱怨也是无用的,还不如再努力一把。
抱有这样的心态,这些落了榜的考生大多都在准备着下一年的秋闱了。
徐霁本是来替圣人做耳目探听科举猫腻的,但他看到这些考生之后,却无端地有些鼻酸。
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是自己从来就没有经历过的,虽然幼时自己过的有些艰难,但至少,自己的未来的出路不会像他们这样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