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时日长久,黄闻就不得不变成商户们跻身上层社会的一条路,家中资产丰厚的都想要走黄闻这条路。
黄闻自己是个正经考上秋闱的,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侮辱?所以黄闻开始反击了。
他最开始送上去的两个保举举子,是儋州最大的东珠商董家与最大的绸缎铺霍家的嫡子。那些商户若是想举报,那被损伤的可就不是他黄闻一个人了。
他固然有罪,但董家与霍家的两个儿子难道就能逃得过么?他们的罪,只会更大。而且他是官,到时候总有办法说自己是受了胁迫,而且那一年,自己出于恻隐还帮了几个有才气却会怯场的举子,他们现在可都留在了建康城做官,真要斗起来,他们自然也会帮着自己些。
所以黄闻在儋州的第四年,当陈家的找上门来的时候,黄闻终于说出了拒绝的话。
陈家只是一家做东珠生意的中等商铺,和当初的董家根本没法子比,但态度却比当初的董家还要横上许多。
或许是当初董家并拿不准自己能不能成功,同时也仍然对做官的怀有一丝敬畏,所以才客气许多,而如今的陈家早已是认定黄闻不敢拒绝,所以态度上很是倨傲。
黄闻已经是下定决心,绝不再受那些商户们的要挟,所以面对陈家这次的要求,他说出了拒绝。
陈家压根儿就没想到黄闻会拒绝,而且因着这两年的情形,他们也早就不将黄闻放在眼里,所以他们开始学前一年的孙家,企图用之前的事要挟逼迫黄闻答应此事。
可黄闻今年是不怕了,他只需要将陈家想要往上上报,说霍家董家孙家等几家走保举的孩子都是有问题的,不是正经被保举上去的这个事儿告诉那几家,那么这几家必定就会想法子堵住陈家的嘴,根本不必他自己亲自出手。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不过是叫夫人在与那几家大娘子聚会的时候抱怨两句陈家说的话,那几家大娘子就像是红了脸的斗鸡,各个都骂陈家的不是东西,回家之后就叫了各家的主君,务必要将这陈家给压下去。
毕竟这陈家想要损害的,可是她们孩子的前途!
商人的威胁法子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叫陈家的生意做不下去。
孙家开着儋州最大的首饰铺子,儋州的首饰铺子都以孙家为尊,所以孙家就暗地里叫儋州所有的首饰铺子都不许接陈家的东珠。
霍家大夫人出身于儋州镖局,所以她就叫自己的娘家拒绝运送陈家的货物,陈家的货物运不出儋州,就只能寄希望于来儋州采购的商人。
可是儋州最大的东珠商人,是董家。陈家想要动董家的人,董家又如何会放过陈家?所以董家垄断了所有来儋州采买东珠的生意。
董家东珠的质量本就比陈家要好,来到儋州的商人自然会优先选择董家。而陈家则是靠着价格便宜才在东珠市场占了一席之地,所以董家为了针对陈家,那段时间的东珠价格都降了许多。
质量又好价格又便宜的东珠,谁又不想要呢?所以所有来到儋州做东珠生意的商人,都会选择去购买董家的东珠,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董家是故意要与陈家对着干了。
陈家没明白,好好的,怎么这几大家子似乎全都与自己对着干了,自己何时招惹他们了?
连着许多日,陈家再无半点儿进账。虽说一大家子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败了,但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所以陈家老板专程去了一趟董家,就是想把这事儿问个明白。
董家老板的目的也并不是要把陈家搞垮,毕竟和气生财,所以他与陈家老板提点了两句,告诉他莫要打什么保举的主意。
陈家老板很快就知道,原来自己家的这一场祸事,是源于自己对刺史的威胁。
真是没想到,黄闻竟然能将几大家子都拿捏在手上。
所以陈家到最后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为着此事还专门去了黄府,与黄闻好好道了歉。而黄闻也没打算与陈家多做计较,他本来也就是杀鸡儆猴罢了,专门为难一个陈家,并没什么意义。
而自此,整个儋州的商户们也就晓得了,如今这黄刺史,是与那几大商户成了联盟。这联盟甚至不必专门举办宴会确定,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只要有人想要拿从前的事情说项,那就是在与这些儋州权力最大的人作对,是不想在儋州过下去了。
所以后来,整个儋州家里有举子的,都对黄闻十分恭敬,因为他们晓得,自家孩子的命运都掌握在这个人身上。对这个人,不能用硬的,把他逼急了,他后头的那些个大商户也不可能同意,对这黄刺史,他们只能用软的。
用软的,就是想法子扒着黄刺史。能送钱的送钱,能送美人的送美人,对着黄刺史拍马屁,把他说的通体舒泰就对了。
黄闻在这样的攻势之下,哪里还能把持的住?他是个过惯苦日子的,这样被捧了起来,自然就飘飘然了,俨然是儋州的一个土皇帝。
毕竟所有想要有晋升机会的儋州人,都要经过他这一关。
他仅有的良知,约莫就是在秋闱录取名单上,还留了一些位置给真正有才华的人。
在儋州许多年之后,黄闻对去建康城这件事情的愿望却没有被磨灭。他仍然想走到那个最中心的位置,但却不是像最初那样,想要为百姓发声,而是想要享受更多的富贵。
建康毕竟是大虞的帝都,那儿才有全大虞最好的东西。儋州生活虽然自在,可是有很多东西是只有建康城才有的。所以黄闻没有一刻忘记,去建康城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