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重臣们一个一个都离了场,再加上实在是担心谢萧两家的婚事,这一年的春猎,皇帝结束的比往年要早。
皇帝回到建康城当天,萧国公便派人给谢育递了信,说第二日两家一起去圣人面前处理和离之事。
谢育虽然痛苦,但还是应承了下来。
一旁的李氏虽然对萧明漪万般不满,但萧家真的来人说要与谢育商量和离,李氏又不干了。
她觉得萧家简直就是在胡闹。
萧明漪现在已经是半个死人了,除了他们谢家,还有哪个冤大头想要?他们谢家仁慈,才不休了这个媳妇,谁曾想这萧家竟然还敢和离?而李氏不想和离,实在是还贪恋着萧明漪的身份所能带来的好处。
就算她不喜欢萧明漪,但萧明漪嫁进谢家之后,建康城哪一家不高看她几分?
而且李氏也没闹明白,和离是夫妻双方因为性格不合等多种原因和平分开,两个人是平等的,并不是她所以为的休弃。
不过李氏的意见其实没有任何用处,因为萧家人是不可能听李氏的话的。
第二日,萧国公与谢育就一起跪在了皇帝的御书房里。
“圣人,今日臣与谢将军一道,想请圣人解除谢将军与我家六娘的婚事!”萧国公说完,就在地上磕了一个重重的头。
皇帝沉默着,一时没有出声。
他给谢育与萧明漪赐婚实在是考虑了很多的,并不是盛贵妃说了两句,他就立刻听信了。
寒门与世家联姻若是能成为一种常态,那么他日后任用寒门官员也会容易得多。
可是前段时间黄闻之事让他猛然意识到,寒门其实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靠谱,寒门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从普通民众中成长起来之后就会回报给普通民众的。
所以寒门是叫皇帝大失所望的。萧国公在这个时候要求和离,也正是合上了皇帝的失望情绪,不然这事儿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谢育,你怎么想?”皇帝坐在椅子上,又向谢育发问。
尽管谢育一点儿都不想和离,但谢育还是道:“臣,今日既与萧国公一道来了,就是认同国公爷的意思了。”
皇帝叹了口气:“六娘如今,可醒来了?”
“还不曾。太医说,六娘能不能醒来,他也毫无把握……”萧国公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个父亲的沉痛。
皇帝沉默了一阵,终于道:“看来,是六娘与谢将军没有缘分啊……”
皇帝这话一说,萧国公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就是皇帝愿意松口了。
而当萧国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谢育也绝望地闭了闭眼睛。他与萧明漪,这一生,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当他们走出宫门的时候,谢育抬头望了望天空。
天气很好,一碧万顷,和他当初娶萧明漪的那个春日一样和煦。圣人的和离判决书想必很快就会下来了罢,到那时,他与萧明漪就真真正正毫无瓜葛了。
果然,没几日,和离判决书就送到了谢家与萧家。
自此,这场寒门与世家的联姻,就这样画上了终点。
但谢育对萧明漪的心,并不是一纸和离判决书就能完全斩断的,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下了值就往酒馆里跑,喝得醉醺醺地再回到那个萧明漪已经不在的家,似乎这样就可以忘记失去妻子的痛。
他有的时候很恍惚,似乎揉揉眼,就能看见萧明漪温温柔柔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问他,今日怎么回的这样迟。
这日,谢育又喝的有些多,在回家的人烟稀少的小径上,迎面就碰上了一个人。
谢育喝的眼神涣散,根本认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那人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拳,将他打倒在地之后又骑在他身上打,这般凶猛的打法才终于将谢育的神识打回了几分。
他认出来,这人原是福王世子高澄。
“你既然娶了她,为什么要将她害成这副模样?她已经这样了,你到底为什么又要休弃她?你不是说你很欢喜她么?怎么这种时候你还要抛弃她?”高澄一句句地质问着谢育,每一句中都饱含痛意。
面前的这个人娶走自己多年的心上人,打破他那么多年来的一个美梦,可是他又不愿意好好保护她,她受伤之后他还休了她,这叫高澄如何能忍?
是,李氏为了自己面子,到处宣扬是他的儿子休弃了出身贵重的郡主,所以建康城中都以为是谢育休了萧明漪。
而萧国公府众人一心寻医问药,又哪里有工夫出来辟这样的谣?他们甚至都没注意到有这样的传闻。
萧国公府没人专门说一句,即使高澄天天往萧国公府跑,他也自然而然地就相信了市井传闻,以为是谢育休了萧明漪。
高澄约莫是打累了,终于停了下来。
身下的谢育看高澄停了下来,他也放下了格挡的手臂,抬头望着夜空,声音中是无限的伤怀:“我没有。”
“你没有?整个建康城都传遍了,是你休了她,是你不要她了!她现在还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你呢?你天天沉迷这杯中物,可真是快活得很呐!”高澄语气中的恨意,也极为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