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国公日日都坐着马车来上朝,什么都不图,就图一个散淡。
而萧映淮是少年郎,日日骑着马上朝,所以他的马在这个时候很自然地就被萧国公给抢走了。
即使萧映淮再不服气,那也没有什么办法,谁叫抢他马的是他阿爷呢?
所以他只能不情不愿地爬上他阿爷的马车,指使着车夫快些往家中赶。
一旁的福王和福王世子也是听到了,所以他们也赶着回家告诉萧明漪,然后一起到徐国公府去看那孩子。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黯然失神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萧昀漱曾经的青梅竹马,杨七郎君,杨恪。
杨恪本来是一直不过就是个治书侍御史,每日就研究研究古书,再修修书,和党争扯不上半分关系。
但今日,他却被提拔为中书侍郎。
中书侍郎这个位置,虽说在大虞只是个正五品的官,但每一代的中书令,可都是从这个位置升上去的。
虽说成了中书侍郎未必就一定可以成为中书令,但成为中书令之前是一定要做一做中书侍郎的。
所以杨恪的这个官,升的很妙。
杨恪之所以一直都担任着治书侍御史,不是他心中没有雄才大略,是因为他并不想掺和到燕王夺嫡当中。
杨家已经升无可升了,帮着燕王他们得不到更多,不帮着燕王他们也失去不了什么。
所以杨恪是不想掺和进去的,即使他已经被逼着娶了燕王的胞妹泰安公主。
为了避免这一切,他宁可掩了自己的才华,也不想为燕王所用。
但时局在变,他的兄长已经成了燕王的人,父亲也不得不被燕王所拉拢,整个杨家已经被拉下水了。
所以他是避不过的。
果然,今日他就被任命为中书侍郎了,为燕王行事,这不过是迟早的事。
虽说他在做治书侍御史的时候没有太大的政绩,可只要燕王想用他,想叫他在朝廷当中担任重要的位子进而为他所用,他就避不过。
既然逃避不过,那就迎面而上吧。
中书侍郎这个位置是很遭人眼红的,可明面儿上大家都会对着杨恪奉承,恭喜他得了这个位置。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升了官的。
他本来应该开心的,但他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尤其是下了朝后,听到萧昀漱要生了的消息,他就更开心不起来了。
从他和他的九娘再无可能开始,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可他却一直觉得这件事好像才刚刚发生似的。
尽管已经过去两三年了,他还是没有从对萧昀漱的欢喜当中挣脱出来。
欢喜这件事情不是说停就能停的,它是抽刀断水,越想挣脱越出不来。
他活到如今,大半个人生都在与她共度,即使他知晓她对他没有那个意思,他也曾妄想与她共度余生。
她始终是只将他当作兄长的。
他早该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却一直不愿意相信。
他曾想着忘了她,只当全没有这个人过,可忘记太难了。
即使他已另娶她人,即使她也已经嫁给她欢喜的郎君,甚至她已经为那人生儿育女,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忘不掉她。
他这几年全在研究古书,一心扑在做学问上,以为不听不看任何与她有关的事情,他心中就能不动如山。
他为了避开一切的消息甚至能不出去应酬就不出去,于是建康城这两年几乎都听不到这位曾经名冠京城的杨七郎君的消息。
可再次听到和萧昀漱有关的消息,他还是会乱了心绪。
他知道他这样是不对的,他是有妻子的。
虽然他不爱泰安,可是她也没有做错什么,他不能这样,这对她是不公平的。
雪慢慢落在了杨恪的肩头,一旁的杨忠知道自家主君心里的苦,可看他这么搓磨自己也不是个办法。
“主子,咱们该回了。”
杨恪抬头看了看洋洋洒洒的雪花,伸出手接了几片雪,却发现那雪在手中很快就化了。
建康城是很少下雪的,但却已经连着两年都在冬日里飘雪了。
这场雪,是建康城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这些年来,他所看到的最大的一场雪。
正所谓“瑞雪兆丰年”,这孩子生下来的这一天下了这样大的雪,想必也是个有福分的。
萧昀漱于他,就像这纷纷扬扬的雪花。
即使他再珍重地伸出手,再珍重地想要接住它,它最后都不会愿意在自己这里多停留一分的。
而如今燕王要用他,他势必就要与徐霁为敌,与徐霁为敌也就意味着他要与九娘为敌。
说不准,做敌人做久了,情分便也就淡了。
或许,他就能忘掉她了。
于是,杨恪缩回手,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叹道:“走罢。”
而当徐霁一路疾驰,回到府中的时候,萧昀漱已经开始生产了。
徐霁冲到产房门口就大喊了一句:“昀昀我回了”。
说着,他便着急地想要往里进,刚要推门却被木樨、凌霄等人拦了下来。
“主君,这,九娘子在生产,您这么进去,于礼不合啊。”凌霄拦着徐霁,不让他往里进。
凌霄前些日子是跟着萧明漪的,但因着萧明漪嫁给了高澄,人也醒了过来,她便也回到了萧昀漱身边。
木樨接着道:“是啊,而且您这样进去,会影响到产婆的。您开门带了风进去,九娘子的身子会受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