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冒没让阮郡公夫妇进屋,老两口在门口着急的很。
但因着伏冒说那是他们匈奴的秘药,不能示人,所以即使老两口想看一看,也根本没有机会。
他们也知道匈奴人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然当初宋家人的尸身也不可能保留那样久。
所以,他们还是相信了伏冒。
然而伏冒其实根本就没有给阮徽准备什么秘药,他只是坐在阮徽的床边,看着阮徽瘦削的脸,心里骂了自己一千次一万次。
他第一次见阮徽的时候,她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丰满女子,甚至几乎比所有的匈奴女子都要瘦弱,可那时候的她与现在的她比起来,还是胖了一圈儿的。
他如果早一点来告诉她他就是伏冒,她会不会就不会成现在的样子?
他本是想着给她个惊喜,却没想到这成了对她的惊吓。
两个人从前的情意做不得假,他也看得出她对他有意,忽然要嫁给一个并不认识的人,她心中自然愁肠百转。
他没料想她竟然会病成这样。
若他早知晓,他就是直接冲上门来提亲也不能走大虞皇帝那一边,叫她担心成这样。
阮徽是背对着门的,她只知道有人进来却并不知道进来的是谁。
那人进来了也不说话,就坐在床边。
阮徽身上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她身子都没转就恹恹道了句:“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个人躺躺就好。”
伏冒心里发涩,但还是道:“你……”
不过才说了一个“你”字,阮徽也立马强撑着坐了起来。
她是个女郎,闺房里怎的进了男子?
然而她一坐起来,却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莫不是自己已经病糊涂了,怎的会出现这样的幻象?
可是幻象却还会继续说话,声音也是那个人的声音。
“你怎的……病成这样了,你叫我心里……”伏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清楚阮徽这病是为着他的,所以他心里头全是愧疚。
他本想将她做珍宝,一生珍重对待的,可她还没嫁给他就遭了这样大的罪,他心里怎能好受?
阮徽和伏冒在之前都算是守礼数的人,虽然眉眼传情,但终究没做过什么出格儿的事情,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甚至,阮徽只知道这人姓付。
阮徽不知道这人怎么就跑到自己闺房里来的。
她猜着,这人该是偷摸着进来的,不然没人会同意一个外男随随便便进她这个待嫁女的闺房的。
若是阿爷阿娘知道了,定然会把他捉起来痛打一顿,要了他的命都是有可能的。
阮徽脸上有些慌乱,虽然身子还弱,她还是强撑着把人往外推:“你怎的来这儿了?
你知道这样偷摸着进来有多危险么?
可你今日既然来了,那我们就把话说清楚。
是我对不住你,我快要嫁去匈奴了,你我……恐怕再没什么可能了。
日后,我们也莫要再相见了。”
阮徽仍然是在把伏冒往外推的样子,她是真怕他若是被发现了,到时候没个活路。
可伏冒好像没听清阮徽在说什么一样,他不仅没随着阮徽推他的力道往外去,反而还握住了阮徽的手。
“阮徽”,这大概是伏冒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阮徽,“你一直都没问过我,我叫什么名字,是不是?”
伏冒握着阮徽的手,觉得虽说是八月底的天,她的手好像还是有点冷。
阮徽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大概是要疯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我叫伏冒。”伏冒并没有给阮徽过多的思考时间,直接就把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
他以为阮徽听了会愣怔,会惊喜,但他万万没料到,阮徽的表情全是疑惑,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告诉她他名字一样。
告诉名字了又怎么了?到时候被家里人发现他偷跑进来,他说不准还是一个死。
伏冒大概明白了,阮徽是根本就没关注她自己的联姻对象到底是谁,所以即使是听到了这个名字,她也没什么大反应。
伏冒闭了闭眼,忍住了自己心里的心疼和刚刚浮现上来的糟心:“那个匈奴王子,也叫伏冒。”
阮徽这下终于有反应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伏冒:“你,你……”
“是,我就是那个你可能心里头骂了千百遍的匈奴人。”伏冒仍旧握着阮徽的手,似乎是想把她的手暖好一样。
即使手被伏冒握在他的手里,阮徽的手仍然止不住地在颤抖。
倏地,阮徽落了泪,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她瘦削的脸落了下来。
从前的阮徽是个美人,因着这些糟心事儿,瘦了病了,容貌早不及之前出色。
因着一直养病,仪容也并不整齐,头发也有些乱,再加上她哭的激烈,这幅场景实在是算不上有多好看。
可就是这样的场景,让伏冒记了一辈子,也想着,这辈子都不要再让阮徽哭成这个样子了。
伏冒坐到了床边儿上,把阮徽揽到了自己怀里,一边抱着一边细声安慰。
草原儿女向来不拘俗礼,真看对眼儿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可伏冒认识阮徽这样长一段时间了,刚刚的拉手和现在的拥抱,才是他们俩之间做的最亲近的事情。
阮徽哭了好一会儿,眼睛都要肿起来之后,哭声才慢慢停息。
不知道怎么的,虽说哭的很费力,她却觉得哭完了之后反倒有些神清气爽,大概是心中郁气都散了出来吧。
她觉得自己有了点力气,就从伏冒怀里钻了出来,并且自以为凶狠地瞪了伏冒一眼:“你为何不早说!”
“我本是想给你的惊喜,哪里晓得你……”伏冒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个罪人,所以嘴上也不敢多说什么:“总归这次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教你担心的。”
阮徽这些日子过的的确不好,但如今知道自己要嫁的这个人,就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心中早就没什么怨气了。
她上辈子得是做了多少善事,才能这样得偿所愿?
可她嘴上还是道:“那你可吃亏吃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