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露泽并没有心思,也没有兴趣去与希耶尔在这种时候讨论概率学的问题,也没有能力去阐述他们在此相遇是命运的抉择,是必然,是心有灵犀。
“为什么?”
她只想问这一个问题。
为什么世界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最终他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为什么人们必须互相残害?
她什么都不明白,最开始她只想得知为什么,而最后她能问出来的也只有为什么。
然而希耶尔伤得太重了,以至于他都失去了精力与辨别问题的能力,作为最明显的头目,最富有价值,最便捷的阶梯,身着与下城区不符白袍的他显然是众矢之的的那个目标。
就算他再狡黠,再敏捷,在缺乏食物,水源以及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之中,他注定无法成为能够全身而退的那个幸运儿。
失血,发炎,创口撕裂的疼痛几乎贯穿了他躯体的每一处能感知到的神经。
他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浅蓝色的发丝依然澄澈得如同天空,白皙的肌肤上依然绽放着纯净的花朵,仿佛似乎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也从未被血污玷污过。
他看着露泽的神色带着茫然,痛苦,却根本听不懂她的嘴里到底在说什么,只能无助地看着那曾经吐出无数知识,无数道理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根本回答不出她想要的答案。
“对不起。”
他只能这么说。
“对不起。”
他不知道对于眼前这位少女还能说其他的什么。
“你……”
露泽看着他,眼神失焦,曾经骄傲的头颅只剩下的苍白的脸色,温度连带着血液一同从过往鲜活的躯体中流失了出去。
但露泽没有魔法。
她除了过剩的时间,什么都没有。
小小的花朵无法拯救任何一个死去的生命,她不会倒流时间,也不会宗教中能够让人复活的奇迹。
弥列同样什么都没有,没有药品,没有医学,眼下连能够处理希耶尔伤口的一切都在烈火之中不复存在。
如果是其他更富有情感,更鲜活,真正的人类或许会淡淡看着他步入死亡,最后在他冰凉的尸体旁边踹几脚,紧接着吐一口痰,大骂一声“活该”。
毕竟他所遭受的一切对于过往那些真正该得救的人来说只能说是报应。
但露泽只能注视着他,注视着他说出了那句如今自己最恐惧的话语——
“你能不能记住我?”
希耶尔如此卑劣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