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屿看见了这位久负盛名的段老段教授。
他们科学界的人往往会崇拜更优秀的科学家。
崇拜专家,崇拜知识,崇拜知识就是力量。
他们这些教授无论到哪里都会把自己打扮的看上去正气凛然,非常的体面。
这可能是读书人的风骨。
齐屿其实也深深地知道这一点。
谁愿意活的这样狼狈呢,谁愿意在病魔的驱逐下活得这样卑微呢?
谁愿意躺在这样的一张床上被仪器分割的自己的尸体,聆听着死亡的钟声就在耳边敲响呢?
谁也不愿意。
齐屿见到段教授的时候心有震撼。
这位被父亲称为一名优秀的机械专家的老教授。此时躺在病床上显得格外的瘦弱,头发花白。连眉毛和胡子都长长了。
齐屿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护士。
“有时间也要为段老师整理一下。替他处理一下头发,眉毛和胡子。”。
小护士一时愣了愣。
虽然说自己是特派过来看着的,可是谁能注意到这一点呢?虽然大学本科课程里说过,她们是需要帮助患者处理这些生活中的一些不能自己解决的问题。
可是那只是理论,不是吗?
这位突然过来的眼里的医生突然开口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她甚至有些不明白。
齐屿却是朝外面的一个护工招了招手。“梅阿姨,麻烦你帮我的那一套生活用品拿过来一下,另外再准备点热水。”
这个护工点了点头,连忙就去拿他的生活用品。
每个人都是有一套的,但是在清洁区。
如果拿到这里面来,也就是已经污染了,再也不能拿出去使用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专家要搞什么,但是她还是遵从齐屿的指令前去了。
“段老师您好!”
段老并不愿意说话,低垂着眉眼。
虽然他是教授。虽然他也带一些博士后。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他老师这个称呼了,甚至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好像活到60年前的自己,才是26岁,风华正茂。真是刚刚当老师时候的样子。
今年是2020年了吧。
60年前,是1960年。
在共和国草长莺飞的春天里,他风华正茂,正是最好的年纪。
那时候满怀着报国的抱负。
什么时候想过今天呢?
什么时候会想过有自己躺在床上衰老的说不出话来,依靠着这些人怜悯过活的今天呢?
段教授眉目间闪出了狠狠的厉色。
痛苦啊!不安啊!不甘啊!耻辱啊!难受啊!
他怎么会沦落成今天这样的地步呢?
段臣左甚至有些想流泪。
已经多少年没有哭过了。
走过最艰难的岁月,走过漫长地八十六年的人生。
难不成还没活够吗?
他不愿意说话。
齐屿也非常有耐心的等那个阿姨将一套东西拿来。然后温和的对那个小护士说:“去护士站坐着歇歇吧,这里有我。”
这个小护士年纪并不大,些许和鹿鸣是差不多的年纪,或者只大一两岁,现在90后的护士也加入到了他们的战场之中,一起来保护这些孱弱的需要救助的病人们。
齐屿温和的替他梳了梳头发,然后替他修眉毛,替他刮胡子。
肥皂沫扑在他脸上。
为他洗脸。
为他理发。
齐屿把他当作自己的父亲,把他当做自己的舅舅,把他当做自己崇敬的老师。
虽然眼前躺在面前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病人,尽管他有那么多不可言说的伟大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