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被狠狠一绊,林春浓一下子撞在地面上,头顶响起一阵哄笑声,然后是一只只从她身旁跑过去的脚丫子。
林元儿在最后面,看了看那个舞娘,她蹲下身把林春浓搀起来,一边给她拍着裙摆,一边低声道:“你平时别太得意了,连我看着都烦了,更别说其他人。”
林春浓只是没想到这么小的小孩子,耍起手段来也能这么狠而已,问林元儿:“你为什么烦?我们两个为什么会这样,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林元儿嗤笑道:“现在你过得比我好,你当然这么说了。”
舞娘走过来,对林元儿道:“去吃你的饭。”
林元儿低头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舞娘扶着林春浓的肩膀,道:“我送你回去。”
月娘的房间里,此时正有人,两个壮汉在后面站着,前面跪着一个虚弱地连跪都跪不住的年轻女子。
月娘一身闲适地靠在榻上,手里端着杯茶,问底下跪着的女子:“真的想开了?”
女子缓缓地点头,月娘笑道:“我也不怕你耍花样,只忠告你一句,落到这个地步,认命才是最好的选择。瞧瞧你这模样儿,做个被男人捧着的花魁,也不难,别把自己作践到只能靠接男人的数量为生。”
女子没再说话,月娘挥挥手,“带她下去,叫后厨给准备一些好吃食。”
等这些人都出去了,牵着林春浓站在一边的舞娘才走上前,说道:“刚才在舞室里,有人把她绊倒了,你这里有没有药膏?”
月娘撩了撩眼皮,叫外面的丫头进来,带着林春浓去上药。
“谁绊的小浓?”
舞娘在旁边坐下来,说道:“你还没给她取个名儿吗?进了咱们这地方,以前就是前生了。”
“想着呢。”月娘淡淡道。
“你别对这丫头太好了,”舞娘提醒,“到底,上面还是要来人,把她和另一个带走的。而且那容姑娘叫你对她好,并不是真得对她好,是让她和她那个堂姐姐妹仇视相争。”
“我知道,梨娘,你虽然是老资历了,有些事做主的还是我。”月娘说道。
梨娘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起身便走。
夜色溶溶,烟月街处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雕栏后面倚着一个个身姿各异的妖娆女子。
行走在其中,张纯之面上带忧色,前面走着的是一个矮瘦的上唇带着两撇髭须,几步之中,总有人跟这人打交道。
看得出来,他是一位在这里很受欢迎且很有面子的人物。
“六爷,”春风楼前,身着水红色衣服,露着肩头的女子挥舞着手中的帕子,笑着招呼道:“您怎么又来了?”
中年男人也跟对方笑着招呼,“疏桐姑娘,怎么,这是厌烦我了?”
疏桐姑娘扭着水蛇腰,一手搭在栏杆上换了个姿势,向下道:“哪能啊,想您还来不及呢。那位小哥,也是前天一起来的吗?咱们哪个姑娘叫您念念不忘的了?”
六爷没有理会疏桐,而是对张纯之道:“二爷,咱们这条烟月街,除了春风楼、曦光楼、清露楼,这三家,就没有直接和京城教坊司对接的了。若是再找不到,咱们只能把整个烟月街都清一遍了。”
但那样不仅麻烦,还很可能惊动歹人。
张纯之看了看春风楼的匾额,说道:“再看一遍,如果没有,就劳烦六爷在这边找,我要去南边的玉州看看。”
和扬州比起来,玉州的青楼妓院也没有少几家,教坊司在那边也有对接的妓院。
外面是嚷嚷的人声,春风楼里却丝竹缓缓,夹杂着女子巧笑的啼声,气氛很是暧昧惑人。
“六爷。”
“六爷。”
“六爷。”
张纯之跟着六爷一路走进去,此起彼伏的招呼声就没有停过,上面已经有人去通知月娘,这位六爷是漕帮的人物,城里这些青楼赌坊之类的鱼龙混杂地方,很多人都卖六爷一个面子。
月娘正在教林春浓练字,听到禀报声,她想了想,起身,拿起披帛披上,整了整发髻便走了出去。
“三天内来了两次,这位爷怕不是在找什么人吗?”灯光昏红的走廊里,月娘一边走一边这么说道。
婢女回道:“那个年轻人也来了,月姨,会不会是来找那个孙小姐的?”
月娘走着回头看了婢女一眼,笑道:“怎么会这么说?”
“他们年纪相仿,说不定是未婚夫妻。”婢女说道。
“傻孩子,在这里待那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看人?”这时已经走到二楼栏杆处,月娘向下看了一眼,那公子一身玄衣,在一群欢笑谐谑的人中间,让人看着依旧像那么永远不会和周围污水混在一起的清澈溪流。
这种从内到外养成的君子之态,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月娘正要下去,楼下突然发生变故,一个给散座送茶果的小丫头踩到了姑娘的衣摆,旁边的男人要显示威严,抬起脚将那小丫头踢到了一边。
“元儿,你没事吧?”陪着那男人的姑娘赶紧去扶倒在地上的小丫头。
听到这个称呼,张纯之一瞬间看过来,上前扶住那梳着两个发髻垂着头的小姑娘,问道:“你是元儿?”
小姑娘还捂着被踹的胸口,闻言下意识抬头看来。
看见她的脸,张纯之的脸色变了下,但他立刻收敛了神色,低声问道:“囡囡,浓浓呢?”
林元儿初看到张纯之时,眼中是疑惑,听到这个名字,一瞬间又充满复杂,片刻后才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张纯之的话没说完,被一旁的六爷打断了,“二爷,您别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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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回复下,昨天有事没有更新,也没有请假,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