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点茶,”旁边的晚翠将一杯茶放到秋色面前。
“姑娘喝茶,”张纯之垂下的眸色里闪过一丝冷色,抬眼却学着那个喜欢在丫鬟堆里混的堂弟那种对丫鬟的殷勤笑容,倒了一杯茶送到晚翠手边。
刚才还一脸冷霜的姑娘,看张纯之一眼,一会儿,抬起手接过茶杯。
“公子,你若是找人,完全不必费心了,”晚翠说道,“她一直由月娘带着,你们带不走的。”
见她松动,张纯之接下来对晚翠更加殷勤,端茶倒水递点心的,把一旁的六爷都看愣了。
秋色心里却是一肚子不服气,狠狠剜了晚翠一眼,咳咳一声,说道:“二爷,我倒是听过一些。”
张纯之立刻转过身来,把一个哪儿有好处就往哪儿转的狗性子展现得淋漓尽致,晚翠见此心里又是恨又是恼,但更多的是想要让他的目光都停驻在自己身上的期盼。
“前些天一起送来了两个小丫头,是京城那边的人带来的,”抢在秋色前面,晚翠扒住张纯之的手臂,低声在他耳边道:“据说是上面的贵人,要让楼里的人好好教一教她们功夫,以后还有安排呢。”
张纯之搁在膝头的手,在听到这句话时差点攥出青筋来。
从春风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过半,但外面还是车来车往人声不断。
面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红色灯光,张纯之抬头,许久都看不到天空上的繁星,这里是天底下最藏污纳垢、养着一批最为上层人看不起的那种女人的地方,但是它的背后,站得却正是高高在上的那批人。
心底的那些效忠帝王、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思想,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又是一天早晨,林春浓同样是被人叫醒的,她看看窗户外面黑乎乎的天,没有跟前一天月娘喊她起来时那样,这次揉揉眼睛马上就老实地起来了。
去阁楼的舞室,要经过很长一段的楼廊,林春浓捏着腰间荷包的带子,昨天她睡觉前,就把两只小蝎子放出去找吃食去了,到现在这俩家伙都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采药人逮住了。
这条楼廊是回字形的,中间就是后院,林春浓时不时往下看一眼,厨房的那一处房子还亮着灯,此时正有人进进出出的。
倒是别的地方,这个时候很是安静。
因此脚步声也就非常明显,林春浓顺着脚步声看去,见是从一间客房走出来的人时,差点喊出来。
张纯之打听了两三天,才知道小丫头这两天的活动路线,昨晚上就选了这个房间。
后面跟着林春浓的丫头上前两步,挡在路中间牵住林春浓的手。
不过正要经过时,林春浓还是哎呦一声,以非常不符合地心引力的角度,斜倒在张纯之面前。
本来以为会倒在地上的,没想到就落在张纯之伸出来的双臂间。
他半蹲着,接住小丫头便直接站起身。
“这位爷,”那丫头赶紧说道:“我们春风楼十二岁以下的女孩子,不接客。”
张纯之低头看了看八爪鱼一样抓在他身上的小丫头,笑道:“不过我看这个丫头挺顺眼,想要买回家做个使唤丫头。”
林春浓也赶紧点头:“我要去当使唤丫头。”
当使唤丫头也比在这里学这学那的强。
张纯之的大手按住小丫头的后脑勺,唇角笑意温柔,对那个干着急的丫头道:“去叫个能做主的来。”
天色还不亮,屋里点着一盏灯,月娘带着笑意的眼眸从林春浓身上,挪到张纯之身上,“二爷,你在我这里找人找了这么多天,我为什么一直没有阻拦?”
张纯之笑了笑,平淡说道:“或许是月娘自信,你背后的人,我不敢惹。”
“知道就好,二爷,请吧。”月娘说着的时候,手指一直绕着腰间的玉佩。
张纯之眼神好,看得很清楚,那上面的花纹上半部分,特别有靖王府标志的风格。
靖王是跟先帝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兄弟,掌管着宗室,乐坊,教坊司,手里的权力还是比较大的。
张纯之给怀里的丫头换个好坐的姿势,才说道:“扬州府距离京城有将近两千里路程,可能你还没有听说,靖王言语不当,已经被张监国幽禁在府中了。对了,还有长公主,据说有孕要好好修养,已经在皇宫半个月多月没有露面。”
“你觉得,张弼安真得窃了国,长公主成为皇后,她是做皇后的时候权力大,还是做长公主的时候权力大?”
张纯之一番话说出,月娘脸上浮现一层汗光。
低头看了看静静听他说话的小丫头,张纯之心里一阵柔软,像是有只小奶猫,就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蜷在心上。
他看向月娘,继续说道:“囡囡,是不可能一直被困在你这地方的。”
话都说明白到这种地步,张纯之也看出来月娘知道他的目的,那些想要买个使唤丫头的话,自然不必再提
月娘却淡然依旧,笑得成竹在胸地模样,“那好,便等上面发话她们离开的那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