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熙终于抬眼看她,这双晶亮的眸子和往日一样明亮,他不能沉浸在这样的温存里面,而误了大事。
“若是老太太坚持叫不出来,就该履行当年的约定。”他抬头又看着老太太,这是他所能想到最温和的办法,可是,也早该知道,是最不能凑效的法子。
或许,他的目的从始至终就是她罢了。
只是,他的心还不愿意承认,害怕认输。
“我年纪大了,不记得有什么承诺,若是老爷子想要什么尽管让他过来找我,哪怕是我这条老命,只要他说的在理,我也无二话。”
“祖母。”乔伊看着老太太悲伤的神色,又跑到林子熙身侧,“林大哥,你苦苦相逼祖母,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还记得祖母是如何待你,那些事你都忘了吗?”
林子熙微微一怔,没有忘记,只是——
他倏忽又抬头看着她,“听说,那人将家里的财产都送到了乔家,虽然不知有多少,但是当年,我林家可是将富都送来了。”
他说罢,只是不甘心望着她,“你终究不是真的喜欢钱,可你——”他有些说不下去了,眼神带着浓郁的哀伤。
“林大哥!”乔伊又叫了他一声,右手拉住他衣袖,“我对不起你的真心,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其实那本不应该是你第一次见我,可是,我们还是错过了。”
林子熙似懂非懂,只听得错过了三个字,整个人又疯了一般拉住她,“上海滩要变天了,你若是愿意,我现在就带你离开,我们都不要掺和这些恩恩怨怨,好不好?”
乔伊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手抽了出来,这个人,不再是她的林大哥了。
这一刻,有什么东西从心底丢失了。
“林大哥不要一错再错。”
林子熙嗤笑了一声,终于松了手,“你心里已经认定了我是错的,所以无论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的。”
乔伊看着他身影消失在房间,老太太不住地大咳起来。
“祖母,祖母……”
老太太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乔伊蹲在床边已经守了一夜,浑身酸麻,“祖母,您可算是醒了。”
“嗯,回房间去睡?”老太太心疼看着她,伸手将她头上散乱的发丝整理齐整了。
“我没想过林大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祖母,您说为什么林大哥会变成这样,他甚至不看我一眼。”
老太太苦笑一声,双手按着床榻慢慢坐直了身子,“并不是他变了,而是他就是如此,他们林家的人,向来都是这么固执的性格。”
说罢又躺下去,眼角带出一行清泪。
乔伊慌忙从口袋里踌躇绢帕擦掉老祖母眼底的泪水,头一次鼓起勇气,“当年你和林爷爷为什么分开?”
老太太笑了笑,身后揉了揉她蓬松的发丝,“你还真是个鬼精灵,当年他就是跑过去打仗,我还是没放弃过他。可是,天意弄人。”
“祖母说出来就好受了。”
老太太这下又笑了,“他娶了旁的女子,还瞒着我,知道后来被我发现,这段感情也算是无疾而终。”
“那你还怪他吗?”乔伊说罢,只是双手托着下巴,“若不是他负心,祖母就也不会遇到祖父,这时候恐怕就没有我了。”
老太太咯咯笑着将她拢进怀里,“是咯这话倒是一点儿没错,当年他送那个东西过来的时候,我就没打算手下,奈何又是那样的形势,没想到却为如今埋下了这么大一个祸害。”
“富可敌国的财产,哪里是祸害了!”乔伊小声嘟囔了一声,抬眼看着床上,老太太又睡着了。
深夜,寒风,小雨。
徐飞飞从胡同里出来的时候,浑身还带着眼睛可见的水珠,这个时辰巷子口空无一人,只有一辆车子停在那边,车门已经打开了。
车上除了司机,后座坐着一个带着斗篷的女子,白色头纱遮住了整张面孔,声音是清亮宛转的。
“你来了。”女子掀开头巾一角,看着徐飞飞稳稳坐上了车子,忍不住抱怨道,“这天气找我,你倒是给我一个好的理由。”
徐飞飞捂着嘴笑,“我就给你一个好理由。”说罢,嘴巴凑到女子耳边细细将事情讲了一遍,女子听罢果然立刻就眉开眼笑,“你说让三爷和孔将军联手?”
徐飞飞扬了扬眉梢,处处皆是风流滋味,又慌忙道,“他们那边迟早要内斗,若是提前不处理好关系,以后乱起来,后面的事情未必能善了。”
“是了。”女子跟着感慨一声,半晌又皱眉道,“这些日子,那老东西最近一直在查我过去的事情,只怕到时候真查出些什么,就未必肯老实听话。”
“这个?”徐飞飞迟疑一下,似乎还在等她开口。
“不过,这世上还从没有哪个男的能逃得出我的五指山,这件事你不必担心了,我自有办法。”女子稍微忖度后又开口。
徐飞飞铜铃一般的笑声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手按在她肩上,“若是如此,就最好了,我从没怀疑过你的能力。”
车子在马路上绕了一圈,终于又停靠在了胡同口,女子掀开面纱一角,再三嘱托道,“凡事不可逞强。”
徐飞飞正经应了声,看着她只是欲言又止,车上的女子稍微用力,一把关上了车门,徐飞飞也只得扭头远远去了。
等到巷子口安静下来,白二爷才大步下了车子,外头的空气比车子里好太多,他们已经在车子里闷坐了半个时辰。
范曦月跟在他身后下了车子,用了十分力气啪地一声摔上车门,“你找了那么久的人,这不就来了!”
“我还以为她死了。”
“死人怎么会找不到尸体,只是你喜欢的人,并没有想象中容易驾驭,而且弄不好还会惹得一身腥。”女子声音清冷,倒是丝毫不客气了。
“就算如此也是我的事,就不劳范小姐费心了。”白二爷望着消失的车子,又道,“下一步该如何?”
范曦月掩面笑了笑,“您难道不清楚吗?您放在孔府里的眼线难道竟是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