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方亮白秋展饭也没吃就出门了，他最近日日早出晚归，活像是真正变成了神龙不见首尾的大人物。

乔伊听着楼下头大门合上的动静，立刻趴在二楼窗口往下看，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大门外的情形。

芸香守在门口回廊上打瞌睡，乔伊推了她一把，她才幽幽转醒，眉眼间还带着困倦，就如同乔伊一般模样。

“小姐，我以为你今日又不睡懒觉呢！”她说着又急忙要往楼下跑，乔伊连忙拉住她的衣袖，“我不在家里吃了，你让青田把车开出来。”

现在小高不在，青田几乎变成了乔伊的专职司机。

乔伊将披风裹在身上，拎包往门外去，小高门外正与芸香两个人窃窃私语着，乔伊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有些事情过去找老八。”

青田忙跟了出去，“太太，您等等，我这就去开车。”

趁着青田离开的功夫，芸香忙拉住她，“小姐，你找八爷做什么？虽然你们关系好，可是也得避嫌，哪有这样的。”

乔伊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你怎么这个多想法，晚上给我弄点好吃的，还有，不要放糖了，我最近吃甜食腻地厉害。”

芸香迎了送她上了车子，门前挥了挥手又进了院子。

乔伊坐在车上，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四季更迭，生命幻灭，本就是常事，可是心里到底还是会因此落寞。

她这几天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可是白秋展从来时间停下来聊聊。

车子到了八爷的府上，青田上前叩了叩门，门立刻从里头开了。

“太太，八爷今日不在家，真的不在家。”管家门口拦不住她，急的满脸通红。

“那我进去等他。”乔伊说着已经绕过了管家，八爷正在院子里写字，看到她的一刻面上颇有些不自然。

任何一个将谎话的人都该是这个样子。

青田和管家退了下去，院子里显得格外空旷，乔伊上前看着石桌上头白色的宣纸，啧啧道，“八爷的雅兴果然是好，你们兄弟几个之中没事想到还有一个秀才。”

八爷放下手里写了一半的字画，躬身道歉，“二嫂，您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我都还没有睡醒。”

“没睡醒的人写字倒是别具风采。”乔伊笑着看着上面钟灵毓秀几个大字，手指轻轻一拉，宣纸被风卷到了墙角。

八爷嘴角扁扁，却似乎根本没看到一般，“二嫂，过来有什么事？”

“我难道没事不能过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担心二哥知道了误会，你知道二哥他心眼比我还小，若是误会了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他的玩笑开得不太高明，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误会什么？”她明亮如星的眼眸直直看进他的心里，这让他心慌乱起来，像是一个被抓到的贼。

八爷往后退了一步，好半晌才收起面上的尴尬神色，“哦，我前几日刚收了一份好茶，不如泡给你尝尝。”他说着已经逃窜一般进了房间。

乔伊明白他的难处，但是这件事如果再不弄清楚，她就要疯掉了。

“二爷和那个女人？”

八爷闻言手跟着哆嗦了一下，一半的茶叶错过椭圆的杯盖落在了火焰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树叶烧焦的气味。

“二哥他心里只有二嫂一个人。”

“是吗？”

“当然！二嫂是看到什么了吗？还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最近二哥和老三为了码头上的事情两拨人马又打了起来，老三那边的人日日想着造谣生事，更过分的是，他们竟然还强行禁制二哥在码头上活动……”

“他已经被打趴下了吗？”乔伊打断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浓重的悲伤，每天夜里她都觉得躺在身边的人无比地陌生，身体和心都是冰凉的，所以他所有的激情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吗？

乔伊找不到这个答案，她难过极了。

八爷将茶水倒了重新换了沸水，他眉头蹙着深深垂着脑袋，“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好插嘴。”

“你方才说的难道不是江湖恩怨？”乔伊冷笑了两声，立刻就站直了身子，“我以为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情谊，可你和我终究也算是朋友，可是原来你们都是一样！若是小高和林枫还在，断然不会如此待我。”

八爷眼底划过一丝悲伤，“小高已经死了。”

“是，他为了你们的大业而死，你们却这样麻木地活着，我却不愿意这种活法。到今天，八爷，你还能分得清心中的道义和坚持吗？”

水壶的水溢了出来，八爷被吓了一跳，他赶忙调小了火势，被烫到的手缩到了衣袖里头，“二嫂，看事情并不能只看表面，二哥他也有他的难处。”

“是，没有人生来就只是一座孤岛，他只是不再需要我了，仅此而已。”乔伊说罢拎包出了大厅。

外头郝大仁的车子已经到了，乔伊看了青田一眼，头也不回上了郝大仁的车子，青田站在车门口愣愣看着她，最终还是凑到了车窗前，“太太，二爷他——您还是跟我回去吧！”

乔伊垂着头，她并不是没有给过他解释的机会，可此刻心里的千疮百孔，却都没有答案，“开车吧！”

郝大仁一路将她送到了何骁的府上，这里和平常一样，温馨热闹，乔伊前脚进门，管家已经布置了茶水，房间也都提前收拾好了。

乔伊知道郝大仁心里也有很多疑问，可他忍住没有问，他多活了那么些年，很多事情不需要问就看懂了，可是却也不能不担心，“芸香那个丫头怎么能不在，我去将她接过来，好不好？”

乔伊点点头，目光闪动，院子里的阳光正好，带着微微的暖意，淡淡的玫瑰花香从远处飘过来，乔伊很想去看看美丽的花朵，可她却不想动。

“乔小姐，何将军打过来电话，你看要不要接？”管家从没有这么客气对人说过话，何将军的电话反倒要考虑这位小姐的心情，他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也从没见过谁人有这么大的阵仗，何将军将上海滩几乎一半的势力都暴露了，就为了眼前这位大小姐。

乔伊用手帕擦干了润湿的眼框，没有一滴眼泪落下脸颊，可是红红的眼睛却骗不了人。

“何大哥。”乔伊接通了电话。

何骁在那头已经接到了消息，白秋展最近在做什么他一清二楚，但是就连他也看不懂白秋展的意图。

可他到底不舍得她如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