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颜夏睡的十分不好,一个梦接着一个梦的做,梦里全是十岁以前的情景,梦里有哥哥以冬宠溺的笑容,有母亲温柔的抚摸,还有父亲温暖的神情。那时候他们虽然喜欢哥哥多一些,对她这个女儿,也曾真心实意的疼爱过。
好梦无踪迹,醒来只余下一身的伤痛。
太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照着枕边的一片濡湿,格外的晃眼。
化雪的天,比下雪的时候更冷。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大多都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因此也更容易贪恋被窝的温暖。
周颜夏却没有在被窝里多待一秒,闹钟响起的那一刻,她便迅速的起身,重新给伤口上了药,洗漱完便往学校去。
被窝再温暖,也容不得她贪恋。别人称为家的地方,对她而言却是迫切想要逃离的地方。
走出家门,双脚踏在满是雪水的水泥路上,听着地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这才真正活了过来。
风一吹,噬骨的冷意透过厚厚的羽绒服侵入皮肤,蜷缩住身体也依然觉得冷。就像母亲落在身上的拳脚,就算蜷缩住身体也依然觉得疼。
早自习时,周颜夏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课本上,身上的伤口却一阵一阵的隐隐作痛,因为教室里太过温暖,伤口处仿佛被人拿着羽毛刮过,痒得心里也难受起来。
周颜夏想要伸手抓一抓,胳膊上的伤口却让她连抬手也疼得呲牙咧嘴。凭着意念坚持了几分钟,连鼻尖也忍耐不住的冒出细密的汗珠来。心中仿佛有千万只蚂蚁爬过,让她再也顾不得其他。
她快速拉开拉链,忍着因为动作而传来的痛意,将身上半旧的羽绒服脱下。
随着女生的动作,鼻尖迅速传来一阵碘酒夹杂着药膏的味道,冯唐皱了皱眉,下意识的转头往女生那边看去。在看到女生不小心露出的手腕处触目惊心的青紫时,目光倏然停住。再联想到女生身上传来的药膏味,男生不由狐疑的抬起头,满是疑惑的看向周颜夏。
周颜夏以为他嫌自己身上的味道重,迟疑片刻,红着脸向讲台上的老师举手示意,申请去一趟厕所。
这其实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早自习时为了不打扰别的同学,学生们想要去厕所,通常只要一举手,老师便会点头同意。
随着周颜夏举手的动作,手腕处乳白色的毛衣袖子顺着胳膊往手肘的方向滑去,露出更加触目惊心的一截紫红色小臂,在她放下胳膊后,那截满是伤痕的手臂又缩回衣袖中,与她苍白的脸颊形成鲜明的对比。
男生若有所思的望着女生虚浮的脚步,心思再也无法集中在课本上。
良久,女生才从外面回来,身上碘酒的味道已经完全散去,药膏的味道也散去大半,落座后,她快速的拿过羽绒服穿上,只是穿衣服的动作却比常人慢了半拍。
冯唐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旁边的女生一眼,脑袋不由自主的往女生的方向偏了偏,一声仿如幻觉般的抽气声忽然传入耳中。
男生快速的转过头去盯住女生的脸,周颜夏此时已经拉上羽绒服的拉链,她低着头一瞬不瞬的盯着课本,长长的睫毛在灯光的掩映下像扇子般打在下眼睑上,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冯唐竟然在女孩眨眼的瞬间看到了氤氲的水汽。
哭过了?
想要问一问,又不知如何开口。虽然二人是同桌,到底也不到可以问出这种话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