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的四十六名武僧已经被抬放在一起。
杨淩走到每一个死去的武僧旁边,都用衣袖抹去这些人脸上的血迹,遇到大睁眼睛的,就抚下眼皮。走到最后一具尸体前,发现梁庄坐在旁边垂泪。
杨淩蹲下去,见是梁庄手下的连长孙元,也是梁庄的铁哥们。腿上、身上、臂上多处受伤,明显是受伤不退,死战阵亡的。
“孙元作为连长,没人保护他?”
武院虽然没有像军队那样定下主将阵亡,部下治罪的规矩,可是也严格要求部下必须保护军官。八个连战死四十六名武僧,论理有班长阵亡已经是很少见,事实也是如此。怎么会出现了连长阵亡的情况?
梁庄哽咽着道:“这小子傻啊,冲的太猛了。这次战前,他就和我说:掌院对他太好,他死了都报答不了你。求我万一他死了,照顾他爹娘。我就觉得他说话不吉利,结果......”
杨淩想起孙元家穷,几次家里被逼债都是杨淩慷慨解囊。杨淩拍着孙元手臂道:“孙元你糊涂啊,你活着才能报答我,你死了还报答个屁!”
孙元一身好武艺,虽然略逊于梁庄,也不差多少。本来在杨淩心里是列为以后第二梯队的,哪曾想第一次出战就阵亡了。
这一战可算是大胜,可是这些朝夕相处几年的武僧,都如兄弟一般,忽然死去四十六人,还是让杨淩大恸。
第一次面临这样多兄弟死亡,杨淩一直压抑着悲痛。现在他终于忍不住,眼泪窸窸窣窣流下来。
他用衣袖擦泪,结果泪水没止住,衣袖上的血迹倒是蹭了满脸。
杨淩自责道:“孙元,你和大家都是我害死的。只要我不决定进攻,咱寺内不过是损失些银子,你们都可以活下去。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的错......”
罗天厚一直沉着脸跟着杨淩一言不发。现在见杨淩自责,终于忍不住道:“掌院,咱们武僧当缩头乌龟能活下去不假,可是咱们习武为的什么?真逆来顺受,不如去念经了事。”
徐年也劝慰道:“掌院,今天咱们不流血不死人,武僧以后就没面目说自己是武僧了。您看看我们营,连在籍的僧人也都上阵了,没一个孬种。我想死去的兄弟在天有灵,怕也没一个有怨言。”
杨淩止住泪,对徐年道:“死去的四十六个兄弟有亲人的,每家送过去五十两银子。是独子的,父母愿意就搬到新襄杨家庄去,我养他们的老。孙元我记得还有父母和两个妹妹,把他们家欠的钱都还了,让他们到新襄杨家庄,我供养他们。”
徐年默默点头。
五十两银子对普通家庭绝对是一笔巨款,可不管怎么说,人还是没了。尤其是独子,家里就没了顶梁柱。
杨淩忍住悲痛,直起腰对周围众武僧道:“这个世道我不杀人人杀我,乱军、异族、匪患、恶霸,哪一样都可能要了我们的命。从今天起我命由我不由天,以后愿意跟着我的,咱们一起闯出个天下。愿意留在寺里的再相见还是兄弟。”
罗天厚低声道:“掌院,你要离开大通寺?”
杨淩指着周边道:“你看这战场,尸横遍地,几百的人死去,都是我一个决定造成的。我根本没向方丈请示就擅自行动,这大通寺还能容得下我?”
罗天厚叹口气道:“走就走吧,我跟着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