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仅是想要一座新宫,他想要的是一个圣迹,一个令人无法忘怀与舍弃的伊甸园,一个地上天堂——虽然这么说着实有点僭越。
怀着这样的想法,又参照来来自于遥远东方的一些传闻,国王所期望的新宫最终演变成了孔蒂亲王看到的样子,勒沃原本预期要用二十年来完成的工程,因为有了水泥与巫师的帮助缩短了近三分之二的时间,现在,国王要求他们将内外装饰的时间缩短到两年……“我很希望我能够在三十岁生日的时候在新宫举行庆典。”
若不是面对着国王陛下,勒沃与另一个设计师多尔贝一定会有话要说,但现在他们只能据理力争,“这不可能,陛下。”勒沃说,“就算是安放在壁龛中的大理石雕像也需要好几个月才能完成。”
“唉,”国王天真地说:“难道不能用石膏做个模子,然后用水泥浇筑出来么?”不但节省时间,还节省钱呢。
勒沃明显地卡了一下,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国王御用画师勒布朗,勒布朗倒习惯了国王在一些方面的格外勤俭,或者说,陛下有时候会觉得,为了人们的夸赞而白白地耗费大量的钱财实在毫无意义,因为:“我是国王。”在陛下拒绝再为自己定制华贵的珠宝时是这么说的:“他们总要夸赞我的。”如果一个国王手中有着强大的陆军与海军,不但是他的大臣和将领,就算是别国的君主和教皇也都要来向他献媚呢,这点路易看得很清楚。
而且国王还大言不惭地说,若是需要在使臣面前彰显法国国王的尊荣,他还可以向王弟菲利普借用珠宝和衣服呢,反正他们的身形相仿,而作为王弟,大殿下,菲利普的服饰也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他的衣服通常与国王一样,频繁地使用皇室蓝,金银丝和百合花图案。
为了扞卫作为建筑师与艺术家的尊严,勒沃和多尔贝,还有勒布朗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了国王陛下,让他应允了千万不要用水泥来浇筑雕像,以及想要用印刷品来充填走廊上的画框,后者勒布朗发誓说他马上回意大利去为国王寻找画师,在工程进行的时候同时进行画作的创造,这样就不会耽误时间了,而且他也保证,他会努力争取最低的价钱。
至于雕像,国王对多尔贝(他是主要负责装饰的人)说,他也可以从别处找到一批合适的雕像。
从那里呢,当然是从加约拉岛,曼奇尼家族,或者说,小科隆纳公爵的领地上。
——————
孔蒂亲王对国王与凡尔赛宫的建筑师,设计者打的一场口舌官司一无所知,他满怀憧憬地上了马车,经过十几天的颠簸后终于抵达了奥利地维也纳的霍夫堡。
他是一路往东走的,之前说过,他曾经做了吉耶纳的总督,后来又做了朗格多克的总督,这两个地方除了有时候混乱一点,但因为盛产葡萄酒和小麦,所以还是相当富庶的,但从这里走夏洛莱、里昂与阿维尼翁一线的时候,种植土豆的地方就多了起来,车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单调,而人们身上的和脸上的颜色也少了很多,就算这样,陪同的官员还说,这还要感谢上帝与国王赐予的土豆和红薯,不然他现在看到的人可不会那么多。
这样的情况在孔蒂亲王即将越过瑞士与法兰西边境线的时候变得清晰起来,似乎就在转瞬之间,田地变得枯干,河流变得污浊,人烟稀少,盗匪横行,幸而这些与其说是盗匪,倒不如说是流民的家伙甚至无需火枪手,孔蒂亲王自己的卫兵就能轻而易举地砍倒他们,亲王仁慈地将那些受伤和投降的人挂在树上吊死——反正他们最后的结局总不过如此。
不过,让孔蒂亲王感觉最不适应的还不是荒野,而是城镇,虽然只有短短几年,但这位殿下已经习惯了干干净净的街道,没有粪便和尿水遗迹的地板,温暖隐秘又洁净的便器,还有随时都相当充裕的热水和舒适的浴缸,这些在法兰西已经非常流行了,虽然一些诸侯还在非议国王,认为太过关心这些有失一位君主的体面,或是不够虔诚,但他们嘴巴上这么说,手底下倒是一丝不苟地按照巴黎的风尚重建了自己的住宅和城堡,上行下效,一些比较繁荣的地方,就连旅店也有了相应的卫浴设备,即便简陋,但要好好如厕和洗澡还是不成问题的。
离开了法兰西,进入到瑞士的时候,孔蒂亲王还能忍受,因为瑞士人和法国打过仗但已经和解,但要到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签订的时候,它才摆脱了奥地利的统治,所以两相比较,瑞士显然更能接受法国人,也愿意学习法国一些好的地方,但等孔蒂亲王越过了瑞士,进入奥利地境内的时候,他的考验就来了。
奥地利人理所当然地仇视法国人,从上至下,无一例外,但几乎可以说是携带着一支小型军队进入奥利地的孔蒂亲王对自己的安全还是有着几分保证的,他烦恼的是,因为利奥波德一世以及其宫廷宣称绝不接受法国的一切,所以法国的风尚在奥地利没有一丝半点的显露——泥泞发臭的街道,拥挤杂乱的房屋,衣衫褴褛的肮脏人群,还有随处可见的尿桶和便桶,若是人们不愿意花钱在别人的斗篷下解决问题,那么,任何一面墙壁都是他们的厕所。
孔蒂亲王即便选择了路途中最好的旅店,也被臭虫和跳蚤咬得满身红包,就算他涂抹了再多香水也没用,他一边提心吊胆地祈求着别让他遇到一只正从老鼠身上跳走的小吸血鬼,一边就这么苦不堪言地来到了维也纳,霍夫堡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