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米莱狄夫人!”克里斯蒂娜女士以更响亮的声音回道:“请您帮帮我,我要马上离开罗马,我要,对,给我马,我要骑马,不要马车,还有我的衣服——让我的侍女来,我要换上骑马装!我要日夜兼程,陛下会改变主意的,只要他见到我!而不是那些卑劣的小人!”
她抓着米莱狄夫人的手,若是米莱狄夫人是个平凡的妇人,她的手手腕都会被这位女士折断,但作为一个女巫,米莱狄夫人不但没有露出一丁半点痛苦的神情,甚至连手上的匣子都没能动一下,她只是平静而又怜悯地注视着克里斯蒂娜女士,看着她从不敢置信,到愤怒与恐慌,再到近似于疯狂——在她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大喊,都没有侍女,修女或是随从前来观望的时候。
“殿下,”米莱狄夫人说:“别做无谓的挣扎了,这……只会让您更加……失礼,和令人失望……陛下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可能有任由别人随意改变它,这点,我以为您早就知道了。”
“为什么?”克里斯蒂娜女士悲哀地说:“我以为他会是我最可仰仗的人。”
“曾经是。”米莱狄夫人说,作为国王的密探头目之一,她当然知道为了庇护这位女士,国王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只是因为我杀了蒙纳尔德希?”克里斯蒂娜喊道,自从离开了枫丹白露之后,她就几乎不再与路易十四见面,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心虚她也不知道:“只是因为我不愿意听从勒贝尔神父的劝告,让桑蒂尼利兄弟做替罪羊?但他罪有应得,他背叛了自己的女王!”
“那时候你已经不是女王了。”
“我只是一时愤怒。”
“国王那时候也很愤怒,”一桩不名誉的谋杀,就在他的行宫里发生,明面暗地里的嘲笑与讥讽只怕不在少数,尤其是克里斯蒂娜的这个行为,大大地损害了她的名誉,让国王的谋划几乎胎死腹中,米莱狄夫人想到这里,不由得叹息一声,现在应该说,已经彻底的失败了,国王让她来,只是为了挽回最后的一点损失。
“我不会发愿去做修女的。”克里斯蒂娜女士斩钉截铁地说道:“让我和陛下谈谈,我还有……”
“您还有什么?”米莱狄夫人冷漠地打断了她的话:“没有陛下,您连自己领地的税金都拿不到,您身边只有阿谀逢迎的小人,甚至连稍微有用一些的人都没有,只有演员、异教徒和无所事事的次子与三子,他们渴望从您身上获取利益,在您需要帮助的时候只会四散而去……”
“我……”
“您背负着沉重的债务……您购置了大量的艺术品,装饰,每晚举行宴会,做弥撒,但这些对您和您的事业毫无裨益。”
“阿佐里诺主教先生承诺过我……”
“承诺过什么?是在可看到的纸面上,还是在上帝面前立下了誓言?”若是别人,也许还会犹豫,但不夸张地说,这位克里斯蒂娜女士身边的漏洞密如渔网,她和主教先生之间的书信每封米莱狄夫人都看过,克里斯蒂娜女士倒是情意绵绵,而那位主教先生,甚至在信上都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他的信中充满了冷静而又睿智的劝导,没有一点私情,这些信件,即便拿去放在最虔诚的宗教法官面前,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要我回到瑞典……”克里斯蒂娜顽强地挺起肩膀。
“您在斯德哥尔摩的居所都没收回了,遑论王宫,自从您离开的那一天,殿下,您就再也回不去了。”米莱狄夫人低下头,说出了最残忍的话:“而且无论有怎样的人愿意支持您,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殿下,您四十岁了,您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即便得回王位,您也没有继承人,既然如此——”
她直起身体,从匣子里提出头巾,轻轻地搭在不知何时跪坐在地的克里斯蒂娜女士头上:“我们,他们,和您,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
斯德哥尔摩,三王冠宫。
年少的卡尔十一世正从外面回来,他的侍从们都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人,因为和国王待的时间长了,知道他是个宽厚的人,因此一路上争争吵吵,笑笑闹闹,让整个宫殿充满了生气勃勃的朝气——国王今年只有十二岁,尚未成年,但已经长得足够高大,大约有五尺一寸左右,可以想象,之后他会继续长高,会是一个令人仰望(从各种意义来说)的伟大君王,这也是他的母亲,与五位摄政大臣对他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