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那位被王后认为,又慈悲又和善的国王正在吩咐邦唐,他希望能够在返回巴黎之前,看到佛兰德尔人奉献给自己的胜利银盘,他笑吟吟地说:“除非他们认为我取得的功勋还不够辉煌,”他说:“另外,提醒他们一下,作为一个国王,我似乎更喜欢金子,而非银子。”
邦唐简直无话可说,对于一个国王来说,直截了当地索要贿赂和奉献,似乎是有点那个什么……不过路易从来就不是那种会为了虚名而改变主意的人,而就在国王身边落座的王弟已经毫不客气地哈哈笑出了声,不知道是什么人给这些佛兰德尔人提供了这样的诡计,也许对他们来说,这种悬殊的待遇,必然会令得国王怀疑自己的弟弟,进而剥夺奥尔良公爵的军权,冷待他甚至将他放逐回奥尔良,他们大概永远不会相信面对王位,也依然有人能够彼此信任——而路易此举,虽然有失风度,但也可以说是另一种强烈而又直接的打击——这些佛兰德尔人,要拿出之前奉献给奥尔良公爵的银盘,已经有点吃力了,现在国王要求得到一个金盘……只怕卢瓦斯侯爵与柯尔贝尔先生就不必太担心这几个月来的供给了。
另外,为了奉上这么一份礼物,佛兰德尔民众必然会受到另一重盘剥与压迫,他们对于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憎恨只怕要更深切了,但要说,国王仁慈地对待他们,他们就会心怀感恩,安安稳稳地接受波旁的统治吗?看看洛林和阿尔萨斯吧,从那里回来之后,他也和王兄谈起过对那些被驱逐的洛林人与阿尔萨斯人的担忧,而他的王兄是怎么说的呢?
敌人的憎恨,是于一个君王最好的褒奖。
而且,国王所征服的那些城市,夏勒罗瓦、阿特、里尔和布鲁塞尔等等,他们的怨恨不但会对着法国人去,也会对着根特和库德凯尔吧,毕竟是他们先开的好头嘛……
菲利普公爵笑嘻嘻地看着邦唐告辞退下,邦唐可以说是路易身边的隐形重臣了,他就是国王的口舌,想必那些佛兰德尔人最终该是会屈服的——毕竟路易也说了,如果他们觉得他的功绩还不足以一个银盘,国王完全可以再加一点,他这里还有近五万个士兵……说真的,国王的新军已经比以往战争中的雇佣军好多了,至少他们不会劫掠和强暴,那些被驱走的居民也被允许带走自己的财物,一个胜利金盘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对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来说,堪称一个响亮的耳光吧。
事情果然如菲利普所想,佛兰德尔人最后还是屈服了,他们不得不送上了一个纯金的胜利托盘,椭圆形,三尺长,两尺宽,这可不是两个人就能轻易抬起的分量——而且也不是一座城市能够承担得起的,幸而国王也没过分勒逼,看了看,就愉快地收下了,虽然佛兰德尔人还是玩弄了一点小把戏——按理说托盘上应该是路易在战争中立下的功勋,但要说到这个,法国国王第一次御驾亲征就是佛兰德尔,于是他们就在托盘上錾刻了阿波罗身亲吻卡珊德拉的画面。
卡珊德拉正是着名的特洛伊城的公主,她在阿波罗的神庙中安睡,被阿波罗亲吻,赋予了预言的能力,只是后来她又傲慢地拒绝了阿波罗的求爱,以至于阿波罗诅咒她说,她的预言不会被任何人相信,以至于特洛伊战争即将终结的时候,她虽然一力劝阻特洛伊人将木马拖入城中,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
路易十四的个人纹章正是太阳,这里你可以将佛兰德尔视作特洛伊,也可以将法兰西视作特洛伊,如何解释都可以,只是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法兰西不但有个不太讲究的公爵,也有个不太讲究的国王,他虽然接受了礼物,但随即就把它给了卢瓦斯侯爵,让他把它敲碎了去换成军需。
卢瓦斯侯爵不舍得:“陛下,若是在凯旋式上向人们展示这个金盘,那该有多好啊。”
“我们会有更多金盘的,”国王安慰他说:“到时候我会在凡尔赛宫设立一个专门的展示房间,然后委任您做那里的管理者,您到时候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卢瓦斯侯爵不那么恭敬地翻了一个白眼,和国王待的时间长了,他也知道他的国王并不是那种心肠狭隘的小人,像是这种小动作,国王是不会耿耿于怀的,甚至显得亲近,果然,国王似乎是为了表示歉意,还拿了一串儿葡萄放在卢瓦斯侯爵的怀里——不过卢瓦斯一出房门,就不由得喜意盈腮,他的父亲是陆军大臣,国王对凡尔赛的想法,不可能越过这条老狐狸,他当然知道日后凡尔赛才是法兰西的政治中心,国王这样说,无疑是在承诺,凡尔赛宫即将有他的一个房间。
“您是向卢瓦斯侯爵承诺了什么吗?”邦唐进来后说:“他活像是刚偷了一只鸡。”
“那是他应得的。”国王说:“是谁的信?”
邦唐奉上手中的信件:“是巴黎来的。”
“哦,看来她们都应该安排好了,”国王说,一边接过来,用拆信刀打开,“会有什么问题吗?我是说,凡尔赛?”
“他们正在日夜忙碌。”
“我可能要让你先回去,邦唐,”国王说:“我不希望出任何差错。”
这次凯旋式,国王预备放在凡尔赛的新宫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