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干瘪在笼子的尸体,就悬挂在每个城门旁,所有人都能看到,威慑力毋庸置疑,但在荷兰,路易可不想再这么来一次了,他很清楚,这种自由城市就像是一个没有国王的小型国家,而城市里的家族就是手握权柄的诸侯,市长是被他们推举或是交易出来的,他的警告说给市长,也是说给那些家族听的——他们在小册子上不亦乐乎地编排路易,事实上也是因为抱着一种奇异的认知——他们虽然不想有一个国王,却认为自己是有特权的贵族,可惜是,路易并不会像是威廉三世那样宠溺着他们,对路易来说,他们和那些愚昧无知的工匠,小商人没有什么两样,他们如果不能完成国王的要求,国王处理起他们可不会有一点犹豫。
“或者说,他们的价值也就只有这些了。”等到奈梅亨的市长颤颤巍巍地告退之后,国王对自己的弟弟说。“但那些商人……”奥尔良公爵思索道:“就和在洛林一样吗?”
“可以这么说吧,”路易遗憾地说:“虽然我希望我们的商人能够尽可能快地取代他们,但那也是十年,或是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而且有威廉三世在,他是不会放弃他祖父创立的基业的。”
“只要那些荷兰人还愿意接受他,”奥尔良公爵笑了起来,他的面庞轮廓要比路易更柔和一些,但笑起来之后,反而显得有些冷酷:“我真不知道这是查理二世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什么人为他出谋划策,但他将威廉三世扣押下来的行为可谓神来一笔,这样,即便乌得勒支我们必须交给威廉三世,他要重新确立起自己的权威,也不会是件容易的事情……”他这么说着,然后看到自己的兄长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总是看不到自己的鼻子么?”路易喃喃道,而后无情地揭露了谜底:“那个人还能是谁呢,菲利普,他就是亨利埃塔,查理二世的妹妹,你的妻子。”
菲利普看上去还真是吃了一惊,“她?”
“她。”国王肯定道:“别小觑任何一个女人啊,弟弟,她们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就算魔鬼也没法猜到。”
“我没有,只是,”菲利普想起他们在离开巴黎时,奥尔良公爵夫人亨利埃塔的肚子已经不负众望地鼓了起来,说起来,她在鼓励自己的兄长做出囚禁一个国王的事情时,他们的孩子已经在她的肚子里了,“活见鬼。”奥尔良公爵低声诅咒道:“他们都说这个孩子会是一个儿子。”
“这没什么不好的,”国王说:“我喜欢聪明人,而不是傻瓜。”他站起身,接过邦唐拿来的帽子,戴在头上,“和我一起出去走走,菲利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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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梅亨位于瓦尔河河畔,下方是马斯河,瓦尔河是莱茵河的下流分支,由此奈梅亨与科隆与明斯特主教区相连接,而马斯河又成为了连接奈梅亨与法国的通道,因为这次路易的使臣说服了科隆的大主教——他正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选帝侯之一,他与法国结盟,共同入侵荷兰,所以法国的十二万大军兵份三路,蒂雷纳子爵一路(也就是国王所在的军队),沿着莱茵河左岸向下游进军;孔代率军由莱茵河河谷进军,卢森堡公爵则向格罗宁根进军。
因为有了巫师的帮助,另外两支大军的动向国王即便不是瞬息可得,也要比原先依靠着马匹与信鸽快得多,说起来,与其说是要担心荷兰人的抵抗军,国王更担心征服荷兰之后的事情——除了如佛兰德尔地区那样的零星叛乱与普遍的阳奉阴违之外,就是荷兰人一直期望着的,其他国家对法国的忌惮,那些家伙在打算什么,路易心知肚明个,因为他也会这么干——直接撞上法国人的十二万大军,造成的损失过于惨重,而且由此得以保全的荷兰,能够被他们勒索的可能性就又少了一分。倒不如等法国将荷兰摧毁了大半之后才以一个正义使者的形象出现,既能直接威胁到已经消耗了不少力量的法国人,又能逼迫奄奄一息的荷兰屈服在他们的脚下。
但他们肯定没能想到荷兰人竟然会这样蠢,蠢到了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虚无缥缈的外部干涉上,内部还在争斗不休,现在荷兰连个统一的声音都没有,遑论反抗?在攻打奈梅亨的时候,国王的军队几乎没能遇到什么成规模的抵抗,一些零散的反抗来自于被教士煽动的农民,还有一些较为棘手的来自于城市里的家族——他们有自己的堡垒,雇佣来的士兵和精良的武器,甚至包括了火炮,蒂雷纳子爵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宁愿将火炮搁在庭院里也不搬去城墙,至少可以阻挡他们十来分钟吧……
对于蒂雷纳子爵难得的挖苦,路易只能无奈地一笑,这就是让商人主导国家的问题了,商人们永远只会以利益为先,为了利益,他们可以卖掉任何东西,他们的眼睛里也几乎只能看见利益,这让他们在商场上战无不胜,却无法在战场上取得一丝优势,不,应该说,这是他们最大的劣势,要让商人们舍弃自己的利益,永远会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除了在海上的那些商人,想起英国海军遇到的事情,路易摇了摇头,在陆地上的荷兰人,甚至失去了海上商人在面对危机时的敏锐与果断。
“没什么,让他们去吧。”国王对蒂雷纳子爵说,国王虽然只是想要和王弟一起在早晨的河畔轻松地走走,但跟随着的大臣和士兵依然不会少,后者是为了警备,前者则是因为,如果没能跟随着国王,这些大臣就要以为自己失去了国王的宠爱,忐忑不安了。
在已经预定好将来的荷兰三省总督后,路易当然不会让别人以为蒂雷纳子爵失去了自己的宠爱,他不但让蒂雷纳子爵指挥自己的新军,还时常让蒂雷纳子爵与自己共进晚餐,又或是一同散步与狩猎,蒂雷纳子爵仿佛有所觉,对此他一直表现的心情复杂,这可比让他来攻打舅舅与老师的国家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