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就体现出身为一个女巫的好处了,她无需仆人帮助,也能从紧绷绷的束身衣与层层叠叠的裙子里摆脱出来。
——————
“上帝啊,这就是凡尔赛宫吗?”亚历山大兴奋地喊道。
巴鲁赫.斯宾诺莎,亚历山大.托里拆利,克里斯蒂安.惠更斯三人,他们被路易十四看中,从流亡者与广场站笼里的囚徒摇身一变就成了国王的座上宾,他们被士兵们从囚笼里释放出来,沐浴更衣后塞进法国人的马车,跟着大军一路跑到了巴黎的时候还有点恍惚,除了斯宾诺莎——一般来说,一个哲学家总是对人类的心理与行为有着深刻的研究,其他两人完全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回事,等到了巴黎,也不算是巴黎,因为国王直接把他们塞到了沃子爵城堡,也就是原先富凯先生为自己打造的黄金安乐窝,在被国王收为己有后——在合法的前提下,这里就被改造成了皇家科学院。
与凡尔赛一样,因为这里聚集了众多国王看重的学者,他们总也有家属和朋友,后者也有自己的家庭,所以这里很快也形成了一座城镇,国王甚至还按照巴黎新区的式样,建造了一些公寓在这里,于是他们,主要是托里拆利,与依然形影相吊的斯宾诺莎与惠更斯不一样,他可是有妻子,还有好几个孩子的,马上就分配到了一座有着十几个房间的大公寓。
他马上神气活现地招待起了自己的朋友,不过让他们更加快活的是这里简直是所有学者与研究者的天堂,这里的“项目”只要经过国王的允许,你就可以放手施为,无论是悖逆教义,还是无视伦理——不过通常会产生这些问题的多半都是医学科目,他们之中要担心的人只有斯宾诺莎。
与人们猜测的不同,斯宾诺莎来到这里之后,没有急切地想要参与到这群人中去,也没有立刻开始宣扬与阐述自己的理念,与在阿姆斯特丹,海牙与佛罗伦萨时的不同,他反而沉静了下来,虽然也有出没在课堂、沙龙和聚会里,但对半都是听别人高谈阔论,自己却像是被封住了嘴。
这让他的好友惠更斯有点担心,但还没等他和斯宾诺莎好好谈话,国王的使者就送来了路易十四的旨意,也可以说是邀请——国王为幺子奥古斯特的晚宴,有不少学者都被邀请了,他们不过是其中之一。
托里拆利可能是最没有心理负担的一个,在他发现他在佛罗伦萨藏着的所有东西也跟着他来到巴黎之后,他对曾经的故乡就没了一丝挂念,一心一意地在就决定做个法国人了,作为一个法国人,一个巴黎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凡尔赛啦,看是肯定要看过的,最好能够进去走一走,但这样的资格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那些外省的贵族甚至不愿意回到自己的领地,只在巴黎消磨时光,不就为了一张邀请函。,
当然,能够在凡尔赛有个房间,那就更是人生无憾了。
“但要完成这样的大工程,”惠更斯说:“需要耗费多少钱财和人力啊。”
“也许确实耗费了不少,”斯宾诺莎说:“但这座工程并不是埃及人的金字塔与罗马人的斗兽场,它就和巴黎那样,不但没有对人民造成伤害,反而长久地帮助了他们。”
“您是说国王雇佣了他们,然后给他们工资,好让他们养活自己的家人。”惠更斯说。
“主要是流民,”斯宾诺莎说:“这里曾经有着数以万计的流民。”会让任何一个国王感到恐惧的数量。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这位国王如此了解了。”惠更斯说。
“既然我们已经来到了这里,”斯宾诺莎说:“还有可能花了这个国王一大笔钱,我想他不会随随便便地就打发了我们,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待很久,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好好地了解他。”
“他或许确实与我们想象的不同。”惠更斯说:“他尊重知识与科学。”
斯宾诺莎只是微笑,有些事情还是别和自己的老朋友说了,他在路上,在巴黎,在凡尔赛无时不刻地在汲取有关于这位国王的消息,荷兰人称他为暴君与独裁者,这点也许没错,虽然他们被直接送到沃子爵城堡,但在沙龙里,也总是能听到某人的亲眷,甚至自己被投入监牢,挂上煤气灯的事儿——这位国王在对待谋逆者的时候,与其他君王也没什么区别。
接下来他们就没有继续讨论此事了,因为接下来还有三百多阶台阶要走——这是所有有幸得入凡尔赛宫的人们(那些有特权可以乘坐抬轿的人例外)所要面对的第一道关卡,幸而国王的建筑师考虑到了这点,这么多台阶不是直挺挺从上到下的,每二十阶就有一座平台,即保证了安全,又可以让人有休息的地方,后来王后又在中间与两侧的位置增加了大理石雕塑,雕塑的底座距离地面大约有一尺半,宽度也有一尺半,这样走得疲累的人也可以坐下来——这时候的男士也就算了,女士们的宽大裙幅不但大,同时也非常沉重,据说有外省的女性贵族,得到允许觐见的许可后,要在家里练习骑马和走路,才能不那么狼狈地出现在凡尔赛的迷宫广场。
这样的座位被人们称之为王后座,一开始惠更斯还有点抱怨连连,完全不明白国王为什么要将凡尔赛宫修造在这么高的地方,但他攀到一半,坐在王后座眺望远处的时候,就突然心平气和了——他看到了碧蓝的天空,深绿色的森林,褐色与金黄色的土地,银光闪烁的湖泊,还有紫红色与粉色的花田,赤色屋瓦,鳞次栉比的屋顶,灰色的道路从白色的大理石台阶下一直延伸到不可见的远方。
这就是路易十四每天都能看到的景色吧,他突然有点理解了,如果他也是一个国王,也能让荷兰呈现出这样的景象,他不会觉得吞并与侵占其他国家是一种罪恶,只会觉得自己如同上帝那样将恩福传播到了四面八方。
他深深吸了口气——在高处,就连空气的质量都要比平地好,正想要和自己的朋友斯宾诺莎说话的时候,忽然一阵喧嚣,斯宾诺莎第一个从王后座上站起来,顺手拉了一下还在懵懂中的托里拆利和惠更斯,他们站起来,才发现周围所有的人都站起来,或是退到台阶两侧——原来正有抬轿从下往上而来。
之前说过,能够在台阶上用抬轿的人可不多,除了王室成员之外,就只有寥寥数位国王心爱的大臣与公爵,还有一些年长又值得尊敬的人,像是御医首领洛姆、勒内.笛卡尔等,不过笛卡尔很少到凡尔赛来,洛姆则更愿意在医学院里消磨最后的时光,柯尔贝尔有时候会用,毕竟他时常需要来往于巴黎与凡尔赛之间,而且工作繁重,不过他通常只用一抬很小的抬轿,朴素的就像是一把椅子,他时常坐在上面,垂着头打瞌睡——虽然这样不免会召来一些嘲笑,但能同时满足他那颗小小的虚荣心和谨慎的本性。
但如果是柯尔贝尔,他是不会引起这样大的动静的,所以三位学者很快就看到了风波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