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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些犹大人来说,托莱多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西班牙的人们却依然持续着他们的噩梦。
那些将国王围困在了竞技场的民众在发现自己的并不是巫师与异教徒,而是国王的时候,他们的心中不是没有畏惧的,如果不是有阿尔贝罗尼及时出现,名为救援国王,实则教导他们如何利用国王这个人质与王室大臣谈判的话,他们大概早如一群散沙被各个击破了。
只是这样的手段无法瞒过如托莱多大主教,海军大臣帕蒂尼奥这样的人,他们一眼就看出何塞居然也是同谋,气得面色发白。
何塞坦然面对他们的怒视与责备:“我也是离开王宫之后才知道阿尔贝罗尼如此想的,不过我觉得他没错。”
“你知道一个叛国罪的犯人要面对什么吗?”帕蒂尼奥说:“不过我首先要把你关起来。”他把何塞带到一个偏僻的小房间里,这个房间甚至没有窗户,他在关门前停顿了一下:“你会后悔的,何塞,你毁了自己的前程。”
“我不这么觉得。”何塞等自己的叔叔走出很远后,才轻声说道。
比叛国罪更可怕的是什么?是渎神,是接踵而来的调查与绝罚,没人推动就算了,但路易十四已经如愿与腓力四世的长女有了一个次子,法兰西就算是连续两次大战的时候都没有向西班牙索取王后的嫁妆,为的不就是今天?
卡洛斯二世一旦被绝罚——罗马教会甚至无法站在哈布斯堡这边,因为国王举行了黑弥撒,有数千个证人,无数证据。想必这个消息还会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被法国国王安插在西班牙的密探散播出去,对于失去了法国这个宗教长女,必然对不能说仅有,也有着极其重要的位置的西班牙,罗马教会怎么能够允许这么一个在明面上反复打他们耳光的国王存在?
这比曾经的法国国王将教皇邀请要阿尔维农还要差!至少前者还是天主的护卫者,卡洛斯二世却是完全地背弃了自己的信仰——举行黑弥撒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亵渎十字架,圣像,辱骂与玷污天主,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罗马教会当然无权将一个国王当做异教徒处死,但绝罚是必须的,不然教会的颜面与正统性何存?
但一个国王若是被绝罚,这就意味着所有在天主的见证下签订的契约都将失效,他的盟友可以背弃与他的约定,他的封臣无需履行义务,他的妻子可以否认与他的婚姻,他的子女也变成了私生子女,说是众叛亲离一点也不为过。
要不然当初就不会有卡诺莎之辱的事情发生。
现在教会的实力已经远不如卡诺莎城堡的时候了,但有着对西班牙王位虎视眈眈的路易十四在,他一定会促使这件事情落实。王太后说要向利奥波德一世求援——说真的,在场的人也并不怎么看好,如果现在唯一的王子出自于王后安东尼娅的肚子,或许还有回旋余地,但……发现安东尼娅逃走以后,大主教与帕蒂尼奥毫不犹豫地就封锁了往罗马与法国的路线,遗憾的是为时已晚,路易十四的人显然是多管齐下——犹大人逃走,民众暴动,国王被困,王后逃走,宗教丑闻大白于天下……如此种种,他们几个人就算是耗尽心神也处理不过来。
何塞还是一个少年,但他已经看得到结果。
卡洛斯二世完全失去民心,即将迎来教会的大绝罚,王后安东尼娅会跑到罗马,恳求教皇英诺森十一世的收留,同时申诉——与卡洛斯二世的婚约无效,以及西班牙的哈布斯堡王室企图将私生子混淆成婚生子的行为,这样,西班牙的哈布斯堡就彻底没了继承西班牙王位的可能,剩下的选择……似乎除了路易十四的次子夏尔就没有别人了。
利奥波德一世恐怕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路易十四要为次子取得西班牙王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何塞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沉思着,这也算是一场赌博吧。阿尔贝罗尼大概还不知道,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个地步,他那个老奸巨猾的老师,也未必会舍弃他——也许他还能更进一步呢。
至于他,作为一个野心勃勃,聪慧敏锐的少年人,怎么能忍受在卡洛斯二世这样的国王麾下从命,又或是说,为一个襁褓中的私生子效力呢?
他不在乎谁做西班牙的国王,只要他是“西班牙的国王”,何塞就愿意献出自己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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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闻!丑闻!这是绝对的丑闻!
举行黑弥撒这种事情,不夸张地说,在宫廷里,是能做不能说,为了除掉政敌,情敌,争夺上位者的宠爱,多得是达官显贵雇佣巫师与堕落的教士来做这种事情,教会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但……像是卡洛斯二世这样,做到大半个托莱多都是证人,整个西班牙在一周内也是尽人皆知,也算是罕见了。
与一群平民谈判让唐璜公爵很不高兴,但除了他还没什么人了,王太后的精神完全垮了,大主教要去彻查所有的修道院与教堂——他们真不知道还有没有如圣多明各教堂这样的地方!帕蒂尼奥要去应付朝廷上的同僚,筛查民众中的奸细,同时整备军队——战争只怕迫在眉睫!
幸而无论如何,他还是将卡洛斯二世带了回来。
卡洛斯二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满身污臭,那些民众虽然不敢殴打或是杀死国王,从人群中扔出一两块污泥还是敢的,这些泥团就地取材,散发着浓厚的血腥气,一闻到这个味道,唐璜公爵就想起了人们呈现给他的“证据”。
他侧过头,干呕了几声。
“现在有个办法,”托莱多大主教说:“可以避免国王被绝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