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旺多姆公爵想了想,说道:“这是因为他们的诉求不对,陛下。”这也是因为他近来一直住在凡尔赛,又因为身为波旁,距离国王很近的缘故,对太阳王有所了解后,你会发现他在私人方面,是个大方宽容到几乎有点粗放的人,如果换了路易十三,他是绝对不敢这么与其对话的:“陛下,”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些加泰罗尼亚人离开宫廷已经太久了,久到他们的视野也缩小到了只有一个城市,一个村镇,甚至一个人——就是他们自己,而一个农夫,一个管事,一个官员,一个贵族,一个诸侯,一个国王,陛下,当他们举起武器的时候,他们的诉求难道会一样么?”
“当然不能,”他自己回答自己,“你是国王,拥有一个强大的国家,而菲利普,他虽然是您的弟弟,但感谢您的宽容与仁慈,他与您接受的是同等的教育,所以哪怕他是孤身一人到了鲁西永,他看到的也是整个加泰罗尼亚甚至西班牙,但那些加泰罗尼亚人呢,他们看到的将来却是十分浅显的——就像是一个目光锐利的人,他走动起来必然是大步子,飞快的速度,而一个只能看到眼前几寸,不明未来的人,他走动起来必然畏畏缩缩,迟疑不决——这时候,后一种人又分作两种,一种道德高尚,心中翻涌着无限热情,但盲目向前的结果不是跌入陷阱,就是被导向错误的目的地;而另一种呢,因为前路难卜,他们的心就不由得产生了退缩与懦弱的情绪,因此他们很容易妥协,会轻易被敌人收买与威胁。”
说完,他望着国王微微一笑:“这就是为什么,一些明智的加泰罗尼亚认为,他们会需要一个国王的缘故,加泰罗尼亚如果有一个像是亚历山大大帝,又或是亚瑟王,或是您这样的君王,他们不但能够独立,或许反过来,重新恢复阿拉贡时代的荣光也说不定呢。”
路易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我算是接过这份甜言蜜语的贿赂了,”他说:“您是在提醒我,有关于奥尔良公爵的事情吧,别担心,他不会接受加泰罗尼亚人的请求,成为巴塞罗那伯爵的。”
“那可是很大的一块领地啊。”旺多姆公爵说:“而且现在正是好时机。”
“那么我们就打个赌好了,”路易说:“我打赌他会在圣母升天瞻礼之前回到凡尔赛。”
旺多姆公爵低头算了算,时间差不多,而且他只是来提醒国王,不是来和他争执的,因而他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下来,不过他的心中,也希望奥尔良公爵能够如国王期望的那样,拒绝诱惑,如期回到他兄长的身边来。
“对了,菲利普还提到,有关于舰队的事情……”路易说:“他已经知道英国人正在骚扰我们以及盟友的商船了。”
“这些可恶的强盗!”旺多姆公爵气愤地说:“他们不但不以为这是种耻辱的行为,还引以为傲呢,他们竟然在报纸与书刊上大肆宣扬此事,甚至还公开拍卖他们劫掠来的赃物!”
“对他们来说这可不是赃物,”路易说:“是战利品。先生,让.巴尔向我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想法,”他举起信纸,抵着下颌:“我已经答应他了,我想,这个年轻人或许能给我们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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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之所以能够以一个弹丸小国的身份,取得那样辉煌的成就,甚至一度威胁到英国与法国,不是没有原因的,它占据着同时地处北海、波罗的海至地中海,又是斯海尔德河、马斯河和莱茵河入海口的莫大优势,疯狂地发展海上势力,建造了数以千计的商船与军舰,让数之不尽的东方香料、丝绸,新大陆的金银、象牙、烟草、欧罗巴的武器、羊毛与手工产品,都在这座仿佛链接着整个世界的商贸中心流转——他们的商人更是借着这个优势,成功地更进一步,将荷兰变成了一个庞大的金融都市。
现在它虽然已经被诸国瓜分,路易十四更是以釜底抽薪的手段将荷兰的金融优势抽到了巴黎,但它既然还在这里,地理优势是不可能被改变的,虽然被英国切割去了海牙与鹿特丹这两座重要港口,但法国拥有的北荷兰依然拥有阿姆斯特丹这个最大的港口城市,这里的码头依然忙碌,甚至比原先更为忙碌——这里是国王的领地,掌管这里的也是国王的官员,他们的总督又是对路易十四忠心耿耿的蒂雷纳子爵,也是奥兰治家族的一份子,在最初的动荡过去之后,就算是最顽固的荷兰人,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原先的荷兰大议会与行会对他们的盘剥(当然,那时候他们并不认为这是一种盘剥),他们现在的日子要好过不少——之前积累在上层的财富,终于开始丝丝缕缕地往下流动。
造船厂终日忙碌,之前因为被议会与商人带走而参差不齐的船队也得以整整齐齐地从港口离开,原先的航线又变得稠密起来,但没过几天,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不知为何,海盗也愈来愈多了,不但多,他们似乎比商队更熟悉航道与日程似的,每次都能成功地拦截到猎物。
侥幸逃离的商船上的人不由得暗中嘀咕,有什么人能够对这些关键且机密的问题了如执掌……还不是那些逃离了荷兰的荷兰人?这让受害者悲哀且气恼,他们曾经因为相信那些人而受苦受罪,现在还要因为他们遭受重大的损失。
他们向他们如今的国王陛下,法兰西的路易十四恳求,恳求他派出海军保证航线的安全,不过他们也不能确定,太阳王终究不是荷兰的国王,而且现在大战将临,法兰西的舰队,这柄利剑,无疑应该刺入敌人的要害,而不是为一群商人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