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噤若寒蝉,但延禧宫的人却是松了口气。
相比起其他人,那所谓的三十大板,竟也不算严重了。
众人听着他近似淡漠的命令,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饶了太医院三人,可却更多人丧命。
但就连皇后,都未曾替这些奴才求情。
皇后瞥了眼身旁的人,皇上心情不悦,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
这天底下,最委屈不得的,便是这人。
而宫人,是这宫里最不值钱的。
可这些命令,最受打击的,却是董映雪,她几乎在皇上的话音刚落下,就倏然跪地不起:
“皇上!臣妾宫中奴才并不知情,求皇上饶她们一命!”
江弦歌只冷冷扫了她一眼:“桂花林就在关雎宫和延禧宫附近,尸体躺在那里两日,她们竟丝毫不知,如此废物,留着何用?”
最主要的是,他没有忘记,最先跳出来指认魏听雪的就是董映雪的人。
背后真相如何,他不在乎,但是那个宫人该死。
董映雪闻言,心中恨得要命。
这理由忒冠冕堂皇,所为的不过还是皇贵妃。
可魏听雪受惊,关雎宫的人全部杖毙,她宫里的人杖毙,怎么延禧宫的人倒是一个未少,所有人宫中人全部丧命,哪有这种道理?
江弦歌自然明白,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但是他做事,从不需要理由。
董映雪急了:“皇上!桂花林一处与臣妾无关,她们着实无辜,求皇上了!饶过她们了!”
董映雪宫里的宫人一除,几乎是折了她的羽翼,这让她如何能答应?
江弦歌嫌她吵闹,刚要让她闭嘴,忽然内殿珠帘被掀开,阿鱼匆匆从里面跑出来,急忙跪在他面前。
众人微顿,看着刚跑出来的她,尤其是江弦歌,紧紧拧眉:
“你不在里面照顾人,出来作甚?”
阿鱼深吸了口气,顶着压力,说:“皇上,主子让奴婢传句话,求皇上饶了这些奴才一命!”
江弦歌微愣,然后问:“你主子醒了?”
阿鱼连忙点头。
魏听雪迷迷糊糊醒来,就乍然听见男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隔着两层珠帘,江弦歌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冰冰冷冷的几声“杖毙”,直接让她清醒过来。
她刚欲动,就被阿鱼摁住。
阿鱼才不管别人是死是活,她眼里只有魏听雪一人。
阿鱼还未弄清现如今是什么情况,也不知自己如何,但她隐约明白,皇上动怒,应是为了自己。
得幸于那三年的经历,她比这宫中所有的主子都知道,当奴才的难处。
也比旁人更知晓,这些奴才的用处。
她不是什么好心人,但这里有些人着实无辜。
左右她不过提一句,能阻止便罢,若是皇上不听,她也已经尽力了。
不管如何,她撑着身子也要提醒的这一句,总归在宫人中能留下个善缘。
而且,她宫里的人都是一心一意伺候她的人,若是护不住岂不是让人寒了心。
护不住奴才的主子,是得不到奴才们的真心地。
听到魏听雪的话,江弦歌有些气恼,她这是帮她出气,她不来感谢反而来拆台是什么道理。
对上董映雪一双梨花带雨的眸子,江弦歌没来由的烦躁:“罢了,所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说完话,扭头进了内室。
魏听雪怔怔地望着突然走进来的男人,如何也想不明白,三天前不适合还好好的吗?
怎么今天就差点小产了。
她想撑起身子,又被阿鱼摁住:“主子,你不要乱动!”
魏听雪倏然倒抽了一口气,是疼的,顿时冷汗涔涔,下一刻,她便觉得自己被人拥入怀里。
她紧紧阖着眸子,等那阵疼意缓过去,才仰头望着男人,虚弱地扯了扯唇角,还是不敢相信:
“皇、皇上……是不是查错了啊?”
她眸子里皆是茫然:“臣妾,上次不是说臣妾身体还很好吗?还让臣妾和皇上戒……”
她紧咬着唇瓣,剩下那两个字,因着女子家的那点子羞涩而久久没有说出口,可她还是无意识地摇着头。
怎么可能会要小产?
她每四吃的好喝的好,身体比以往还要好,为何会突然这样。
江弦歌敛眸,看见她双眸里溢满的忐忑不安、茫然不解,突兀就觉得刺眼。
他堪堪移开视线,他听见自己平静无痕的声音:
“先前是太医误诊,朕自会罚他们,你安心养着身子便是。”
怀里的人久久没有动静,江弦歌垂眸去看,女子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咬着唇瓣,无声地哭泣着。
见他看过去,那双眸子才轻轻地一抬,几颗泪珠就这般悄无生息地掉下来,砸在江弦歌的手背上,灼热得发烫。
江弦歌觉得不适,他指腹擦过她的眼角,低低地问:
“哭什么?”
又问:“疼得厉害?”
魏听雪此时心底的后怕,无人知晓。
她说:“皇上,我以为我要死了……”
她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她从未闻见过那般浓郁的血腥味,也从未受过那般的疼,无一不让她觉得她熬不过去了。
那个疼*(^o^)*,比她生孩子还要疼百倍。
她险些,就要放弃了。
江弦歌心底似闪过一丝情绪,可不待他想清楚,便眸色一沉,厉声斥她:“休要胡言乱语!”
死不死的,日日挂在嘴边,平白生了几分晦气。
他声音冰凉,带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怒意,魏听雪吓得微瑟缩,顿时被呛住,拼命地咳嗽,身子不受控制一颤一颤的,脸色瞬间煞白,额头冷汗涔涔溢出。
可魏听雪顾不得疼,她死死地咬住唇,极力憋着咳嗽,唯恐发出声音,会惹了男人发怒。
她睁着双眸,彷徨地望着他。
这副模样,让江弦歌心底陡然生了一口闷气,上不来,下不去。
这个女人为他挡了暗器,为他没了孩子,如今……
他欠这个女人的着实有点多。
熹微的日光绕梁,两人四目相视。
江弦歌见她疼得身子轻颤,竭尽全力地忍着,气得胸口憋闷,却又不知如何发泄。
她忍什么?
谁让她忍着了?
皇后看了半晌,终是上前道:“皇上,魏妃妹妹刚醒,身子骨还很虚弱,皇上别吓着她了。”
明明是她不知所谓,什么话都敢挂在嘴边。
倒成了他吓唬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