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听雪顿时红了眼,她说:“您若是不想听,还特意赏臣妾那架凤琴作甚!”
江弦歌哑声,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又听她几乎带着哭腔说:“臣妾练了一夜,手都要疼死了,您还这般说臣妾……”
房间内熏香袅袅,连带着站在那里快要强忍着哭意的女子,叫江弦歌渐渐拧起眉。
他想说,你自己都不在乎,他还心疼什么?
可最终,江弦歌依旧没说出来。
他只是冷脸传了太医,又捏着她的脸,下了最后通牒:“日后再叫朕发现你碰琴,你那个宫女就别要了。”
任由主子这般折腾自己,这种奴才留着何用?
他这般说,已然是退了一步。
他态度一软和,魏听雪就发现了,她睁着眸子,轻咬唇说:“那、那我岂不是白练了……”
江弦歌要被她气笑了:“怎么,你还真不想要这双手了?”
这话一落,魏听雪就觉得手上一阵疼,先前只顾着让他消气,连疼都忘了去,如今一放松,才体会到何为十指连心。
魏听雪忙直摇头,似要说什么,又咬唇停下。
江弦歌看见了,但余光瞥见她的手,就不想同她说话。
练琴练了一夜,亏她想得出来。
琴,最终还是没弹成。
江弦歌一声吩咐,那架凤琴就立刻被宫人抬了出去。
干净利索,叫魏听雪想拦都来不及。
不过,魏听雪也不想拦罢了。
她本就不爱弹琴,若非想要江弦歌消气,她也不可能练了一夜的琴。
魏听雪黏人得很,就算太医来了,她也几乎黏在江弦歌怀里,江弦歌沉着脸推了她几次,都没有推开,到最后只能任由她。
等太医退下后,江弦歌刚要说话,遂低头就发现女子在他怀里,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细眉微蹙,似睡梦中都不得安稳。
江弦歌眸色稍暗,看了她许久,才将她放置在床榻上,起身离开。
他身影消失在房间,四周没了动静,原熟睡的魏听雪却是慢慢地睁开了眸子。
她看向他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许久后,她才又闭上眼,翻身面朝墙壁,这般才真正地睡了过去。
较之皇宫,行宫风景虽说不错,但更胜在清凉,对于后妃来说,多了些新鲜,除此之外,这世间能和皇宫繁荣比的地方甚少。
皖悦湖旁,王答应和一众妃嫔说着话,远远瞧见一行人,声音顿时小了下来。
李答应身后跟着一群奴才,浩浩荡荡地越过王答应等人,对她们的行礼请安连个眼神都没给。
王答应脸色都笑僵了,见她进了皖悦湖上的彩舫,才站起身,撇了撇嘴,与身旁人嘀咕:
“……也不知高傲什么,说是受宠,可到了行宫后,不还是和我们一样,连皇上面都见不到嘛?”
有人拉了下她衣袖,劝她:“好了,快别说了。”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四周都是眼生的宫人,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王答应撇嘴,到底是没再说,而是想起了另一件事,颇有些纳闷:“这几日怎没见李贵人?”
“听闻是在院子里抄写宫规。”
众人有些惊讶,竟还真的会去抄?这都几日了,还在院子里不出门。
忽地,三道击掌声传来,直叫几人听懵了去。
眼见着圣驾越来越近,众人连忙回神,惊喜地服身行礼。
江弦歌停下,脸色平淡地看着眼前这群人,随意问了句:“怎么都在这儿?”
李答应上前一步:“听闻这皖悦湖景色甚好,臣妾等人才结伴过来看看。”
她笑得温婉,这话却没一丝真。
还是前日皇上邀伶妃游湖赏莲,叫她们动了心思,日日候在这湖边,就盼着能偶遇下圣上。
这不,就真叫她们碰上了。
闻言,江弦歌也不知信还是没信,只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他说:“日头大,早些回去吧。”
撂下一句疑似关心的话,他就径直要离开,众妃嫔欲言又止,但终究是没敢拦,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李答应捏紧手帕,眸色微闪,轻哼了声:
“董答应不是在那吗,且看她能不能留住皇上。”
若是不能,她倒想看看沈贵嫔日后还要怎么去摆那副众妃的架势。
江弦歌很快就看见了董映雪,她倚着彩舫栏杆站着,似是没骨头般,脊背却挺得笔直,隔着一层轻纱,隐隐绰绰似在看着他。
她眉眼清冷,便是看见了他,也没生出几分欢喜。
彩舫靠着湖边,并未动,仿若在专门等着他。
江弦歌转着扳指,想起昨日两次折了她的面子,步子微顿,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他这一停,沈贵嫔才动了,她不紧不慢地从彩舫上走下来,走到他身边,屈膝行礼。
待起身后,她才扬眉斜眸,说:“臣妾还当,皇上今日依旧会忙得连理会臣妾一句的时间都没有。”
清清冷冷的一句话,却带着怨念。
惯是高傲的人,稍放软了态度,就会叫人心生欢喜。
但不巧的是,今日江弦歌是真的忙。
昨日京城的奏折快马加鞭地送过来,是以,江弦歌才没时间在绥泠轩耽搁。
他没生出什么心思,但也知晓她候在这里是为何,平淡地说了句:
“勤政殿还有事要处理,朕待会再去看你。”
董映雪眸色又带上清冷,从昨日到现在,这话她已经听过了三次。
但她不知晓,这个待会究竟是指什么时候。
昨日宫人没请来他,今日她亲自来,还是这般结果。
勤政殿忙,伶妃身边宫人的一句话,他就能匆匆赶去绥泠轩。
倒是真的忙。
董映雪眉梢渐渐窜上冷意,她别过脸,无声服身行礼,不愿再讲一句话。
江弦歌不着痕迹拧起眉,其实他并不喜旁人同他闹。
进后宫,本就是为了放松心神,前朝就够累了,哪还有心思去哄旁人。
这两日,他本就觉得烦心,当下也没甚心思多说话,直接拂袖离开。
董映雪掐紧手心,才勉强叫自己没露出异样。
她忽然想起,伶妃尚在月子中时,那一日,她亲自备了他夸了句的莲藕排骨汤去长春宫。
期间,有朝臣求见,她只好避开进了后殿。
这一进去,她却看见了,在屏风后软榻旁的案桌上,静静地躺着两支玉簪。
无需旁人多说,她也知那玉簪是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