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好一个下三滥的手段,好一个狡猾的盗贼,咱家若是捉到他,必定上报朝廷夷他三族不可!”
然而,赵知县却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嗤鼻一笑。
“林秀才,你这只是推测出了圣旨的偷窃过程,但对整个案件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呀。”
“那盗贼究竟是男是女,是胖还是瘦,他的动机是什么,得手后又逃去了哪里,我们依然毫无所获!”
这个智障,林寿都不想跟他解释。
他只道:“此案错综复杂,我们不可以放过任何一点线索,只有仔仔细细地抽丝剥茧,才能让案情逐渐明朗。”
不过,显然在赵知县的内心里,他还是不希望此案有外人插手。
他又转头冲王公公说道:“公公,依下官看来,还是让巡检司在城内搜捕吧,我想过不了几日,一定能将那盗贼缉捕归案的!”
王公公一脸的冷淡,似乎也不想搭理这个智障。
他又不傻。
甚至此时他的心里,亮得跟明镜似的。
若是再把破案的希望,全压在银丰县衙那伙酒囊饭袋上,只怕无需用上一年,他那坟头上的青草就能长到一尺多高。
而再反观林寿,只用了寥寥几眼,便看穿了那盗贼的窃案手法,可谓是心思缜密,破案有术。
虽表面看似对整件窃案无用,但却是让王公公看到了一丝寻回圣旨的希望。
既然有了希望,王公公又岂会愿意半途而废?
所以对于赵知县提的建议,他特干净利索地回了三个字。
“滚犊子!”
……
林寿探案继续。
王家老宅的旧管家,被林寿单独喊了过来。
老管家战战兢兢,不知这县内一众领导有何吩咐。
林寿微微一笑,道:“走,领我在宅子里仔细转转。”
老管家如蒙大赦,立刻在前引路。
林寿拿着一只炭笔和一沓子草纸,跟在他的后面。
王家老宅很大,两人看得也很仔细,回廊,厢房,正堂,谢亭,就连后花园假山的一处堆砌的石洞,林寿都特别掌灯钻进去探视了一圈。
最后,在王家老宅的最后方,一座供奉着祖先牌坊的先祖堂,引起了林寿的注意。
那间祖屋朱门紧闭,门环上挂着铁链,锁着一把大铜锁,透过镂空的厢窗能听到里面正传出一阵阵悲痛哭声。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声音悲凉,凄凄惨惨戚戚。
在临靠着朱门的窗洞上,还趴着一张小脸,小孩也就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小脸冻得通红,流着清鼻涕,闪着希冀的目光望着门外。
或许这个懵懂的小孩还不知“抄家”是为何物,但是他幼小的心灵里,却已经懂得渴求着门外的自由。
林寿沉声问道:“这里面关的是什么人?”
老管家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里面都是王家的亲眷,因受老爷一案牵连,男丁发配充军,女眷教坊司为妓。”
“只因圣旨遗失,故而还未启程,先锁在了先祖堂里,已经哭了两日了。”
“门口那个小男孩,是老爷生前最小的儿子,今年只有五岁,也要一并被发配充军的。”
林寿听完,眼圈随之一红,黯然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王世兴一案,自发生后就在士林中闹得沸沸扬扬,从京师传到了山东,又有从山东蔓延到整座大明朝的趋势。
整个士大夫一阶层,无不力挺这位刚直不阿的王大人,也让王世兴的诤臣清流之名响彻全国。
可是,谁又能想到他这老宅中的妻儿老小,其境遇是何等的悲惨。
充军的充军,为妓的为妓,连稚童幼儿都不放过。
林寿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千言万语,最后只凝聚成了一声凄然长叹:“他们活得冤啊……”
谁说不是呢。
老管家亦是心有戚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