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接下来王家老宅内的抄家事宜就不用林寿来操心了,自然有县衙诸胥吏来操持。
王公公也要命人连夜卷写奏本,一式两份,一份由赵知县递到山东布政司衙门,一份由王公公署名上奏天子,可谓是马虎不得。
在王家老宅的门外,王公公的贴身小宦官早已等候良久。
看到林寿走出来,他悄悄地将林寿拉至僻静处,左右看看无人,这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鼓鼓的钱袋。
“占七哥,你这是作何?”林寿明知故问。
“林秀才,我家主子说了,此案之所能告破,您居功甚伟,他断然不会忘了您的恩情,他也知您家中潦倒,特地让小的赠给您些许银钱度日,万万不要推辞。”
他说得诚挚,再说林寿现在也确实缺钱,婉言推辞了几句也便收下了,转身冲着王家老宅内深深地鞠了一躬,算作对王公公的答谢。
占七扶他起身,又附耳小声道:“我家主子还让小的给您吃个定心丸,他说只管让您回去等信,多则一两月,少则十数日,他老人家必会上奏朝廷为您请功!”
林寿眼前一亮,“公公当真这么说?”
占七点头,回道:“当真!”
听到如此斩钉截铁的答复,林寿的眉头忍不住一乐。
大明朝虽有万般不是,但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还是很重情、重义、重诺的。
正所谓一诺千金,特别是身为上位者,更是不敢轻易许诺的,因为一旦许下诺言,就得必要重诺施行。
王公公所言的请功,既可认为是明朝选官三途中的“举荐”一途。
只要吏部堂官承认了林寿对此案有功,则必定会论功行赏,依照所报功劳之大小,任命官吏品阶,从从九品至正六品不等。
别看所赐官阶虽小,但却可以让像林寿这样的书生跨过一道“由士为官”的天堑。
对,就是天堑,好不夸张。
纵观大明朝两百余载的国运,其中不知有数以多少计的书生,直到熬白了头发也没能考上金榜题名。
纵能有金榜题名者,亦有不知多少计的举子直到熬花了眼,也没能等上一个外放为官的机会。
所以说,若王公公真为林寿上表请功,举荐为官,则对林寿来说真是一种大恩,知遇之恩。
林寿心里十分明白这个道理。
当然,这举荐为官也有很大的弊端。
比如,将来林寿的出仕之路会为人所诟病。
其一,他不是金榜题名的举子,名不正言不顺。
其二,便是他的举荐人是一个大内太监,这在士林文人之中,可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儿。
而且从理论上来讲,林寿的一生也将会被烙上一个“阉党”的印记。
阉党,这可是注定会遗臭万年的一个称呼啊。
但是,林寿还是依旧发自内心的要感谢王公公,在这个路边不时会有饿死骨的穷年代里,出仕为官便代表着捧上了一个金饭碗。
至少从此以后,他和妹子都不用再忍饥挨饿了,肚子里饥肠辘辘的感觉,一碗小米粥都能喝出满足表情的生活,林寿这辈子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阉党而已,又不是真要胯下挨上一刀进宫当宦官。
这种名誉上的伤害,林寿自问自己还能坦然接受的。
只在几个呼吸间,林寿便权衡好了利弊,他这次郑重地整衣捋袖,对着王家老宅内王公公的方向深深地拜了三拜。
归附之心,昭然可见。
身侧的占七这才含笑点头,对林寿的态度满意至极,心底更是由衷地赞了一声:
真不愧是王公公看中的人才,果然不是一个迂腐拘泥的呆书生!
占七满意地离开,他要将这个喜讯赶紧去报告给王公公。
林寿心中波澜不惊,也算是安然地接受了这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