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倒也并不怨恨书院,因为书院也是为了其它弟子的性命安危着想。
即便元婴法相境修士轻易不会被命格影响,可书院中更多的还是毫无修为的普通读书人。
那位名为谢寅杰的夫子曾和他详谈过一番,询问过他本人意见,如果他想要继续留在书院,夫子将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他。
只是最后浮攸还是选择了拒绝,从小早熟独立的他深知世间最难还的债便是“人情债”。
所以他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
那位夫子虽有遗憾,但也尊重他的选择,并坦言书院中任何书籍任由他挑选观阅,书中遇到任何疑惑也尽可以前往书院询问大儒解惑。
所以名义上浮攸虽已经不是书院弟子,可实际上他与书院弟子区别并不大。
不过理解归理解,但那时候的浮攸也心有读书人的傲气,想的便是即便不在书院就读,他也要考取状元,将那书院所有人统统压下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位道归剑宗剑修如今只看出了他的天赋,可一旦入了宗门,被其它前辈看出命格,那被赶出宗门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抱歉,在下一个人已经习惯了,只想一个人读读书,练练剑,孝敬一下母亲罢了。”
浮攸深感书院之恩,并不打算另投他宗。
“这样啊,那还是有些遗憾呀,”莫问端起酒杯,一口饮尽,眼睛一亮。
之前他和对方短暂交过手,对方那剑意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所以才听闻对方没有宗门后发出邀请。
“不说这事了,如今能与浮攸兄相见便是缘,我先喝为敬!”
莫问觉得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了,虽然对方不认识他,但他单方面宣布两人惺惺相惜。
既如此,都在酒里了!
眼看莫问一杯接一杯的豪迈姿态,浮攸也不甘示弱,两人你一杯我一杯,逐渐上头,硬是把苏幕给晒到了一边,自顾自的聊了起来。
被无视的苏幕砸吧了下嘴。莫问师兄这“社恐”,其实是“社交恐怖症”吧?
浮攸那家伙看上去落魄的样子,可读书人肚子里都藏着一股子骄傲,并非谁都能认同为友。
可能是惺惺相惜,也可能是冥冥注定,亦或者促进男人之间关系的最好办法就是酒,如今不过几杯酒下肚,浮攸和莫问两人便勾肩搭背,聊得火热,就差没当场拜把子了。
“不过莫兄,你为何一直盯着楼下看呀?”迷迷糊糊时,浮攸看到莫问的视线时不时就会落在酒肆下的街道上。
神色认真专注,仿佛朝圣!
“我在欣赏少女的曲线!”
“曲线?”
苏幕和浮攸眨眨眼腈。
“曲线,是少女身上最美好的存在,脖颈的曲线,胸部的曲线,腰部的曲线,臀部的曲线。”
莫问兴致上来,一脚踩在凳子上,左手端着酒碗,右手不断给苏幕和浮攸两人比划着什么。
“那不就是老色批吗?”苏幕无情拆台。“不要把色眯眯的打量说得这么高雅啊!”
一旁的浮攸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书中有曰“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人虽有欲,但同样具备理性。
莫问大怒:“你们懂不懂艺术啊!”
“庸俗之人才只会用直白的目光去看去评判,唯有像我这种艺术家,带着欣赏艺术的目光去看,才能充分领略到少女身体的美好!”
“比如刚刚过去那位粉红罗裙少女,寻常人可能只会注意到少女体态丰满,只注重胸前山峰,可你们从背后看,看那款款摇动的两瓣圆润臀部,那与柳腰相连,如灵蛇扭动的曲线,这才是最棒的精华啊!”
“再比如刚刚那位青春靓丽的短发少女,虽然脖子处以高领遮掩,可从我们这个角度看去,刚刚好能看到少女若隐若现的白嫩如天鹅修长的颈部,再搭配那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酥胸!”
莫问脚踩长凳,如圣人讲座,高谈阔论,指指点点。
“啊,我死了!”
“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啊!”
莫问絮絮叨叨一大堆,就着楼下来往的离都少女,神色狂热的连饮三大碗!
“……”
苏幕和浮攸两人对视一眼,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苏幕觉得让莫问修行剑道真特么的屈才了!
让这家伙自己从零还是捣鼓,说不定都能走出来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
浮攸尴尬一笑,他是读书人,平时连和陌生女子对视一眼,对话一句都要谨慎斟酌,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如莫问这样放荡之人,不禁有些尴尬的继续问道:
“莫问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看腿,看妹子的腿!”
“你误会了莫问兄弟,我是说世界这么大,肯定有什么可以震撼心灵的东西!”浮攸有些急了,正经人会有这中兴趣爱好吗?
莫问瞥了一眼对方,随后继续面无表情继续将目光投向窗外,幽幽说道。
“看超棒的腿!”
“……”
“哈哈哈!”
苏幕大笑,酒桌之上一时之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之后浮攸强行拉过莫问,趁着酒意又絮絮叨叨的谈天说地。
苏幕在一旁听得心满意足,一个大谈妹子之各种优点,一个吟诵诗词之美好,偏偏诗词还能正好对应妹子,苏幕一时都不分不清浮攸是不是故意的,还是说他也是个闷骚型。
而当醉意朦胧时,莫问忽然好奇问道:“不过浮攸兄为何不走儒修之路,要走剑修之道?”
正常来说读书人不都应该考取功名,走儒修浩然之路吗?这种儒剑同修,还是剑道占主导的修士却是少数。
眼神迷蒙的浮攸闻言叹息一声,一股股悲惨的回忆涌上心头,悲从心来:“此事说来话长……”
“懂了!”
苏幕笑呵呵的打了个响指,招呼小儿送上店里最好的酒与最好的下酒菜,顺手还给浮攸和莫问两人把酒杯换了下去,直接摆上脸大的酒碗!
喝,今天都给我喝!喝到最后还能直着走就算他输!
“我也想知道这点,这顿我请,随便喝。”
虽然没有瓜子和汽水,但酒肉管够倒也适合听故事。
“让苏兄破费了……”
迷糊中的浮攸也没看清自己的酒杯被换成了酒碗,豪迈的一碗清澈梨花酒下肚,有红晕上头,随后重重放下。
他也被这肩上的重担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一肚子苦恼无人倾诉,只能越压越沉,成为心头千钧负担,压得他难以呼吸。
如今有苏幕和莫问两人作为听众,加上刚刚喝的属实痛快,心中一横,便也豁出去了。
“既然两位想知道,那在下就说了!”
“两位可听说之前科举高中状元那位?”
莫问迷迷糊糊挠挠头:“我记得是叫荣景熙对吧?荣王之子来着……”
“对!就是他!”
提起这个名字浮攸就来气,又是一碗梨花酒下肚,声音高了好几度。
之后借着酒意,浮攸将自己寒窗苦读数年,之后为了科举花费,便在爷爷介绍下入了荣王府给教导那位世子殿下,争取让其在科举考试中露个脸。
可没想到对方却心生歹念,欲要让他做代笔,也就是作弊!
浮攸这怎么肯?当场震怒拒绝离开,可没想到荣王卑鄙无耻,直接派人提前掳走他母亲为人质,逼他代笔!
无奈的浮攸只肯乖乖就范,也正是在那时,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儒修之所以人数众多而修为高深者稀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儒修入门虽简单,可修行远比其他任何修士都要困难。
在所有修士之中,唯有儒修在元婴境之下战斗力最弱,只有胸中一口浩然气,所以人人可欺。
唯有到了元婴境以上,浩然气真正成型,逐步掌握“言出法随”的能力,那个时候的儒修才能被称为“儒修”。
而成就道君之后彻底发挥出儒修的全部实力,那儒修可以说不惧任何人!
只是浮攸等不及,若是让他一直到元婴境才有反抗的力量,那他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不一定。
如今荣景熙已经成功摘得状元之名,他浮攸已经失去了作用,也是唯一知道真相的外人,对方绝不可能留他!
浮攸将酒碗重重放下,神色坚定,眼中迸发出光亮。“所以,在下今晚便要潜入荣王府,一定救出母亲与李爷爷!”
“那荣王和那狗屁世子真特娘的不是个东西啊!浮攸兄别怕,今晚……今晚我和苏幕师弟陪你一起去!我提前准备好麻袋,师弟备好板砖和粗绳,咱们揍他狗日的!”
一旁的莫问听得热血不止,当场猛拍浮攸肩膀,大有好兄弟一起走的架势!
浮攸深情看着莫问,被对方的义气感动到泪眼婆娑,痛哭流涕。
“能认识两位,实在是在下之幸!”
“好兄弟不说两家话!喝!”
“等过会,兄弟我带你去百花楼!”
没有用修为驱散酒意,两人就这么称兄道弟,一碗接着一碗下肚。
苏幕在一旁看得乐呵呵,可忽然神色一动,看向窗外。
一道古奥威严如天雷般的声音响彻在离都每个人的心中。
“触犯仙朝律令者,当斩!”
随后隐约间,众人脑海中浮现出一道画面,画面中数个法相境修士被仙朝气运所化的狴犴镇压,随后斩断神魂,吞入腹中!
酒肆中说书人的声音停住,猛然起身,脸色震惊:
“这是陛下亲自执掌的仙朝律令!?”
仙朝律令不单单是仙朝秩序之本,在某些时候,在仙朝国运的加持下,更是世间最强大的法宝!
其他人一片哗然,上一次陛下亲自执掌仙朝律令出手是什么时候来着?十几年前了吧?想不到今日还能有幸得见!
此时的浮攸和莫问两人也被这道威严飘渺之声唤醒,散去酒意,神色惊讶。
浮攸紧皱眉头,因为他认出了画面中那被斩的法相境修士正是荣王府的那些个法相境供奉!
这是昊阳帝对荣王出手了!?
为什么?
蓦然间,酒醒的莫问突然想到了之前在荣王府遇到的那件事!
这么说来如今荣王府突逢大变,正是救出母亲和李爷爷的好机会!
而莫问也瞬间想到了荣王府的剧变,只是他现在担心的另有其人。
因为此时的官英正和凤歌两人正根据剑符的指引,一同前往荣王府寻找那些被运走的孩子。
如果此时荣王计谋败露,荣王府里一些修士拼死反击之下可能会误伤到那两人!
“抱歉,苏兄,我有事要先离开一阵……”
“苏师弟,你们先在此稍等,我还有事要办。”
浮攸与莫问两人同时起身,神色焦急,他们都不想连累对方牵扯进此事。
一双手从背后探出,一左一右按住了两人的肩膀。
“不是要去荣王府吗?何必等到晚上,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洞察一切的苏幕微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