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不懂这个屁啊。
问了半天,总算搞明白,林爱月梳笼的日子还有好几天,不过今天林爱月邀请白锦见面,这场约会是早就定下的,所以白锦就算挨了几十板子,也叫人把他抬去了,却没想到林爱月拒绝了白锦为她赎身的请求,并且告诉白锦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了。
白锦一时承受不了打击就变成这样了。
二娘琢磨着这林爱月十有八/九是钓上更好的金主了,可怜这白锦对这□□还一片痴心,不过她是不会这么说的,拍着胸脯对白锦保证能把林爱月从状元楼里弄出来,当然条件是白锦给褚直治病。
林爱月要的是银子,褚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白锦犹豫了一下同意了,反正他现在也爬不起来了,姑且一试。
白锦脑子一冷静,事情就好办多了。二娘建议白锦和李桂换个地方居住,暂时也不要为人看病了。
白锦就算想看也看不了,还欠着城隍庙的房钱,见有人买单,立即点头同意。
二娘这时出去找褚直商量,跟白锦谈定了她反倒升起一个疑问,这白锦不过二十有余,看着毛手毛脚的,真能治褚直的病吗?
白日老太君不相信白锦其实非常好理解,放/换血治疗在这个时代基本等同谋杀。就算二娘自己,若不是褚直有言在先,单凭白锦对褚直所中之毒语焉不详的描述,也很难不起疑。
褚直还在外面站着,大约是听到她和白锦的谈话了,面色看起来好了些。
“就是他,只有他能治。”生命攸关,褚直分外郑重,其实他特别需要一个人相信他,哪怕有些丢脸他也认了。
二娘看了他一眼,什么没说就回屋了。
她绝对不是信任褚直,而是一次放一点血的话,也死不了人,看情形不对拦住白锦就是了。
二娘完全不知道她这个简单的行为大大提升了褚直对她的好感。
二娘连夜雇车把白锦和李桂送到一家安全的客栈,等明日再给两人寻一处安静宅子,此外看白锦和李桂的伤势,最好还要买一个婢女照顾他们。她心里盘算的多,没察觉手边几次滑过的东西。
在她身边,褚直与她并肩而行,双目直视,手却悄悄追向她的手。
可每当要抓住的时候,二娘的手就往前错开了。
褚直几次不得,干脆用斜眼盯着她的手,正准备一把抓住。
二娘忽然抬手打了个哈欠。
褚直:……
二娘暗笑,打哈欠前她就发现褚直的小动作了。
她装作没看到褚直的脸色,催促他走快点。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褚直这身子着实令人担心。
不料褚直上前,两手一块拉住她手:“我-走-不-动-了。”
二娘:……
褚直踏实许多,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感觉到那儿有一块不平,翻开借着月光看到一小块疤痕,气道:“我给你的雪肌膏为什么给程喻了?”
二娘感觉到有点不对:“什么时候?”
褚直瞪她一眼:“就是花月楼你刚烫着的时候,那时候用就不会留疤。”
二娘:……
谁知道这孙子还有做好事不留名的嗜好啊!
敛秋、春燕等到子时过了,还没有见人回来,两个人黑灯瞎火地守在南窗下面。
忽然听到咯吱一声,褚直两条腿伸了进来,两人连忙接住。
二娘随后进来。
春燕两眼闪闪发亮,白天里二娘那一巴掌打的她心里叫爽,这会儿看二娘完全换了一种心情。
二娘低声问道:“晚上有人来找三爷吗?”
春燕道:“没有,就是老太君那边送来两盏血燕,还在灶上温着。”
二娘放了心,□□燕把燕窝端来,褚直这身子太弱了,到后面他是真走不动,迫不得已背了他一段,褚大爷洋洋得意,她现在完全不想搭理褚直。
褚直精神倒好,用了燕窝后倚在床上,见二娘在南窗榻上躺下后才放了床帐。
二娘却没有睡着,今天晚上带褚直出去完全是一时冲动,没有出意外只能说是幸运。
会春堂看似富丽堂皇,却像一只精致的鸟笼子,无数只眼都在暗中盯着褚直,否则布局那么严密,还能被罗氏和褚良发现,今天白锦、李桂被打,完全是惨败一场。
这么一想,二娘觉得褚直的身体真有可能被人做了手脚。
这个人,最有可能的是罗氏。
但也可能不是罗氏,毕竟据褚直而言,镇国公褚陶光是姨娘就有九位,有孩子的有六位,她今天见到的褚良,并不是罗氏的亲生儿子,而是四姨娘尤氏的儿子。
多么庞大的一只队伍!二娘深深地理解了褚陶为什么一个人躲在林子里吃东西——人要是齐了得准备多少东西啊!
她对国公府了解的也就这么点了,不能妄下结论。但是有一点是必须、立即,在带褚直出去治病前就要做的:清除会春堂的眼线,至少这屋子里必须干净。
随时在褚直房间候着的丫鬟一共有八个,到底谁是眼线,又该怎么名正言顺地赶出去而不引起戒备和怀疑呢?
二娘朦朦胧胧的睡去,再一睁眼惊觉阳光把窗子都照的亮堂堂的了。
刚一坐起来,就听见丫鬟捂着嘴的笑声。
往北面一瞧,褚直坐在桌边,桌上的饭菜都用碗扣着,好像等了很久的样子。
“少奶奶,您可醒了,三爷不让我们叫您。”安兰笑道。
二娘见敛秋端着水进来埋怨她:“怎么不叫我?”
“好了,不要再责备丫鬟了,赶快洗了过来吃饭。”敛秋还未回话,褚直就淡淡地打断了她。
二娘看了一眼褚直,他今日穿着杏黄底团花锦衣,昨夜似睡的很好,愈发面若美玉,目若漆点,脸上一本周正,只是他不叫丫鬟看着还好,叫丫鬟看着叫什么事儿。
她示意敛秋跟着出来,在书房里梳头洗漱,敛秋拿出两件衣裳来,二娘对着镜子比了比,正要选那件藕荷色的,敛秋把玫瑰红的塞到二娘手上:“少奶奶脸色最近亮了许多,您试试这件,穿上又配三爷的衣裳。”
敛秋也奇怪,分明两条胳膊跟雪藕似的,脖子以上却黑成另外一个人。
其实二娘五官都很标致,尤其是眼睛,敛秋觉得二娘要是脸跟身上一个颜色,准得臊死外面那一群狐狸精。
敛秋哪知道二娘这么黑是因为在青牛山整年习武所致,好几个月没有舞刀弄枪了,可不捂白了点儿。
二娘换上玫瑰红折枝花织金褙子,敛秋又非要她戴上赤金红宝石发箍,红宝石耳坠,整张脸忽然明艳了起来。
她进东梢间的时候,褚直眼神就有点发直,后来变成了赞赏。
敛秋拉开椅子请二娘坐下,褚直叫丫鬟打开饭菜,两人用饭不提。
吃了饭,褚直提议走走。(男人都是看脸的吧~)
两人刚下了台阶,便见扇坠儿从外面进来,先给褚直、二娘磕了头,笑嘻嘻说国公爷请褚直绣春堂去一趟。
二娘奇怪,绣春堂是老太太的地方,来请人的却是扇坠儿。
扇坠儿见二娘疑惑,挠了挠头才想起来似的说:“老爷也说了,少奶奶想去看看也能一块过去。”
既然这么说了,二娘就跟着褚直一起去了。
一进绣春堂,二娘就看见陈妈妈冲她招手。她看了一眼褚直,褚直冲她略一点头,二娘跟着陈妈妈去了,褚直进了绣春堂前面待客的三间花厅。
陈妈妈却带着二娘从后门进了花厅,躲在屏风后面。
二娘从缝隙里向外看去:老太君坐在上首,褚陶坐在左侧,下边两旁坐了四个发须皆白,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者,胡太医也在,却是立在其中一人背后,此外还有七八个拎着药箱的童子。
镇国公叫褚直坐在坐在中央的一张椅子上,那四位老者轮番围着他检查起来。
“这四位都是咱们大熙的国医妙手,那位张伯谦就是胡太医的老师,那位白远山是杏春堂的东家,一手针灸之术极富盛名;而那位林寒大夫,一直隐居在凤鸣山,若非文王的面子,咱们根本请不动他来,也是巧了,他正好在燕京;还有刘士元……”陈妈妈附在二娘耳边低声为她解释。
二娘听明白了,老太君或许起了疑心,又或许为了让褚直安心,不惜费了大力请来这四位名家同时为褚直会诊。
镇国公褚陶也知道,而且看褚陶的表情,是十分凝重的。
等待的过程十分缓慢,不知道是因为镇国公府财大气粗,还是这四位大夫本身非常有职业修养,他们花了一个时辰仔细而忙碌地把褚直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还取出银针扎破了褚直的手臂,又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最后,张伯谦道:“蒙国公爷和老太君信任,我四人才学疏浅、医术不精,有辱先人之名,并未发现令郎有中毒的迹象。”
一个人误诊是可能的,但四位名医同时误诊的可能性不大。二娘也不由怀疑起褚直中毒的真实性。
二娘从后门出去,在院子里等褚直。
过了一会儿,老太君跟褚直一块出来了,瞧见二娘,只觉眼前一亮,打趣道:“我就知道我们的二娘是个大美人。”
老太君并不提请四位名医给褚直看病的事儿,显然是怕孙子多想。
说话间,褚陶已送走了大夫,走了过来,见褚直便道:“这回你死了心罢,别总想着有人要害你……”
褚陶似乎才看到二娘站在一边,收了嘴道:“如今你也成家了,圣人云三思而后行,你也多想想。好了,你媳妇儿在,我说多了你烦。回去歇着罢。”
老太君道:“才来一会儿,你就要赶他走,我还要留他两个吃饭。”
褚直对着褚陶一拜,硬邦邦道:“儿子先回去了。”
二娘见他说走就走,想追又看向老太君和褚陶,褚陶脸黑着,老太君却挥了挥手:“你快去,别气着他身子了。”
褚直回到会春堂,进了上房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慌得二娘忙大声叫丫鬟们进来,手忙脚乱地把褚直抬到床上。
春燕要去请胡太医,妙菱则说要赶快叫老太君过来。
二娘叫敛秋关了房门,垂泪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我跟三爷才从老太君那儿回来。老太君今日请了四位名医给三爷看病,里头还有胡太医的老师张伯谦。连张伯谦都说三爷是被人下毒所害,毒入骨髓,已经活不了几天了!”
“你们都是三爷信任倚赖之人,我刚到这儿,并不知谁想害三爷。现在国公爷下令彻查,你们谁要知道什么,发现什么可疑的赶快告诉我,也好早日揪出那歹毒之人,为三爷报仇啊……”
说到最后,二娘不胜悲哀,扑在褚直身上哭了起来。
春燕劝道:“奶奶,哭也不管用,你还是紧着自个儿的身子,留着好照顾三爷。”
二娘看着一干丫鬟:“你们不知道是谁害的三爷?”
丫鬟们都摇头。
二娘苦于无策,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想起什么了再告诉我。”
丫鬟们都出去了,二娘伏在床边。
没过多久,春燕急急入内:“少奶奶,大家伙儿都在后面屋里哭,只有安兰朝着太太的院子去了。”
竟然是一直爱慕褚直的安兰……
床上的褚直翻过身来,与二娘对视一眼,那眼睛渐渐望不到底儿。
二娘顾不上体会他这种被心爱的丫鬟伤透心的感觉,先去拦住安兰,把人带了回来。
那安兰还哭哭啼啼的狡辩,等春燕等人从她床底下搜出罗氏赏赐的物品,兀自大哭,求褚直饶了她。
最后塞着嘴打了五十板子,叫人牙子来抬走,二娘分文不要,另给牙婆十两银子,唯一的要求是远远的卖出燕京。
剩下包括春燕在内的七个大丫鬟亲眼看着安兰花骨朵一样的身子被打的只剩一口气,个个赌誓对褚直忠心不二。
自此,褚直房里算是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