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九月末尾,秋尽冬临,她因习武,就是寒冬腊月也少有寒冷之感。此时却如冬日的寒鸦,飞一吹,觉得从外到内都是冷的。
她不关心裴婉,不关心褚寒,也不关心旁人怎么想褚渊是死在她手里的,她更不会关心明柔腹中的孩子。
她坐在江边,眼盯着清澈中透着寒气、不停向东流去的江水,当初把他抛到湖里,终究是错了……
平阳府清芷院
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气,褚直坐在卧房外头的明间一动不动,终于一干婆子、丫鬟忙碌完端着水盆退下。秀妍在内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褚直进来,走出来道:“将军,郡主已经喝过药了。”
褚直抬眼,隔着珠帘看到明柔郡主盖着锦被躺在大床上。他眼皮微微一垂,撩开珠帘走了进去。
床上的明柔郡主见他进来,挣扎着要起身,大约因为疼痛而皱起了眉头。
“你躺着就好,怎么样,无事吧?”褚直艰难道,若明柔肚子里的真是他的……他前世就没有孩子。
明柔缓缓摇了摇头,自责道:“对不起,我没能保住夫君的另外一个孩子。”
明柔眼帘垂着,却不妨碍站在对面的人能看到眼泪就在她眼眶边缘打转。
她生的灵动容易震撼人心,更不要说此刻面色苍白,带着一种天然的柔弱。
“无妨,你好生养着便是。”褚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现在他得去找二娘。
明柔心底一震,这样都激不起他一丝怜爱?
褚直转身,秀妍忽然发出一声惊叫。褚直回头,看见明柔举着发钗朝心口刺去。他情急之下伸手去拦,明柔的发钗扎在他掌心,但好歹拦住了。
“你做什么?”褚直怒道,发钗入肉半寸,疼的他冷汗直冒,明柔力气不小。
“没有保住夫君的孩子,我实在无颜面对夫君。”明柔泣道,却并未松手。
“郡主,您要保重身子啊!不是还有一个么?他也是您和将军的孩子啊!”秀妍吓坏了,跪在地上哭求。
褚直视线慢慢从明柔脸上移到明柔的腰上,难道真是他的?
褚直回想起自成亲之后,明柔随他回到青州,路上恪守礼仪,对他极为恭敬,也不曾抱怨过他的冷落……
“血、血,将军,您流血了!”秀妍的话惊醒了褚直,他发现还捏着明柔的手。
褚直顿时像被什么烫到似的松了手。
明柔手中还攥着发钗,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此情此景,任是铁石心肠之人也不忍再责怪明柔些什么。
褚直掰开明柔的手,把那发钗拿下扔到一角。
肌肤分离的瞬间,明柔泪如雨下,这姓褚的当真是铁石心肠!
“郡主,郡主,您别哭啊,啊,您的手也在流血……”秀妍连声叫道。
褚直眉头皱起,看向明柔的手,那垂在被上的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水红色鸳鸯喜被上都染上了点点嫣红。
明柔几乎要放弃了,以前也有几个宁死不愿服侍她的,用了这招都乖乖听话了,当然最后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就在这时,大床不知哪个角落响了一下,褚直坐在了床沿上。明柔看褚直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帕子来,但他又停住了。
原来这条帕子是二娘的,褚直一直带在身上以慰思念。他本能又想收回去,但方才左右看过,都没有合适的东西包扎伤口。
这时候秀妍的叫声忽然大了。
“给,先用这个包着,你快去叫大夫过来。”如果二娘在,也不会稀罕这么一条帕子,褚直想到,把帕子递给了秀妍。
褚直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明柔却捕捉到了他的变化。这并不是她心思有多敏捷,而是这样的事做多了,就顺手了。
“谢谢夫君。”她脸上犹挂着泪,再楚楚可怜不过了。
褚直手伸在半空,等着秀妍来接帕子。
秀妍眼珠子一转,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走去:“将军,我去请大夫,麻烦您给郡主先包扎一下。”
褚直皱眉。
明柔道:“夫君,您还是先给自己包扎一下吧。”欲擒故纵。
褚直不语,拉过明柔的手,用帕子缠了起来。早些处理完他才能走。
明柔眼里还有泪,泪光深处却隐藏着一点光芒。
褚直很快缠好了帕子,正待放手,明柔忽然反握住了褚直的手,用那只受伤的手。
“夫君,让我看看你的手……”明柔道,带着一种不难看出的小心和讨好。